
何少華的猜測沒錯,坐在王夢瑤隔壁的兩個人就是吳長安和王英。
吳長安在偉業集團擔任董事長兼總經理隻有四五年,他當然還想繼續幹下去,甚至直到退休為止。可許多事不是以人的主觀意誌為轉移的,更不是一廂情願你想怎樣就怎樣,這除了機遇,還要看你跟什麼人?如果你跟對了人,而且這個人還在台上掌握著實權,你自然也可耀武揚威一陣子,甚至青雲直上;如果你跟的人退居二線了,那你的前途差不多也就到頭了。如果你跟錯了人,他不幸倒台了,你也必然會跟著遭殃。
吳長安就屬於第三種情形。他的靠山是省國資委的郭主任,郭主任因小三的事被人在網上曝光,一查又查出經濟上的問題,結果被雙規了,算是徹底完了。老爺子一完,吳長安也有些岌岌可危。徐建國為了推翻他坐上一號寶座,趁機聯手李來順給他羅列了八大罪狀,上書到國資委。他知道他在偉業繼續待下去的可能性不大,就明修棧道,暗度陳倉,一方麵在新產品雍凡上市之際,授意王英在說明書中多加了一句涉嫌虛假廣告的用語,早早埋下了導火線,等需要引爆時,他隻要稍稍動下手指就可讓雍凡灰飛煙滅。另一方麵,他又悄悄利用雍凡的配方研製出雍九,等時機成熟後以便取而代之。
一切都在他意料之中,上麵收到徐建國等人聯名上書後,派人搞了一次調查,根本不給他解釋的機會,回去後一紙命令就免除了他的職務。好在他做了充分準備,免職後就投靠到了丁潔的中天集團,丁潔念他是同行,又有現成的新產品,就讓他擔任了副總經理兼分公司經理,專門開發生產雍九。
吳長安畢竟在這個行業幹了幾十年,對此輕車熟路,很快就生產出了雍九。為了讓雍九能夠順利打開市場,他必須要犧牲雍凡,來為他的雍九鋪路。他原以為下台後徐建國會當上偉業集團董事長,這樣他就可以一舉兩得,把徐建國置於死地。沒想到徐建國沒當上,讓何少華取而代之了。也罷,不管是徐建國還是何少華,隻要撞到他的槍口上,就隻能自認倒黴。為了雍九的成功上市,他實施了引爆計劃,先向省工商局舉報雍凡涉嫌虛假廣告,等工商局要雍凡全線下架時,他又讓王英和許莉在網絡上組織水軍對雍凡進行輿論攻勢。他就是要把雍凡一棍子打死,才能讓雍九受到市場的關注。
一切都在計劃之中,包括記者對何少華的圍追堵截,都是他精心策劃好的。然而,看過了何少華的答記者問,總覺得有些不對勁兒,記者們非但沒有難倒何少華,反而讓何少華振振有詞地為雍凡做了辯白。看來,這個何少華絕非等閑之輩,他隻好授意王英密切主意何少華的動向,這樣他才能隨時調整新對策。
吳長安剛回到家裏,丁潔的電話就打來了。丁潔提醒吳長安:“吳總,何少華要在三八節搞一次促銷活動,依我看雍凡要翻身了,你可不能高枕無憂呀,必要時你也搞一次促銷活動。”
“是是是,丁董說得對,我也有這個想法,待我把活動方案搞好了給你彙報。”掛了電話,吳長安氣狠狠地想,臭娘兒們,當年老子獨霸偉業時你見了我還不敬著三分,現在我落難投靠了你,就總在我麵前顯出高人一等的樣子,不是提醒這個,就是提醒那個,好像我弱智一樣。什麼雍凡要翻身了,竟長他人誌氣,滅自己威風。罷罷罷,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等我的雍九真正打響後,我會讓你刮目相看。
此刻丁潔心裏的確很為吳長安搞的雍九擔心,剛才在家看了電視後,她覺得這次真是遇對手了,麵對雍凡全線下架這麼巨大的壓力,換其他人早就崩潰了,可何少華卻鎮定自若,還能談笑風生,可見他有足夠的信心和能力扭轉局麵。另外,她總覺得何少華有些麵熟,會不會是他?
剛才看電視的時候,何潔的腦海裏不斷閃現出一個人來,就是她中學時期的一位學長。那年,她考上縣一中不久,學校舉行了一次高一新生與高三畢業班的籃球聯誼賽。由於她從小就喜歡體育活動,這樣的比賽當然不能放過。雙方開場後,盡管學長讓著小弟弟,但由於技術和體力相差懸殊,比分很快就拉開了距離。整個過程中,最引人矚目的還是畢業班的8號,他不僅人長得帥,球也打得好,幾乎成了女生心中的白馬王子,一看到他拿球,女生們就會不約而同地喊“8號加油”,丁潔自然也不例外。
後來每到課餘時間,丁潔總會情不自禁地到籃球場走一走,看看打球的人中有沒有8號,可每次她都很失望。終於,有次她路過球場時,看到一隻籃球滾到腳邊,剛想撿起,就見“8號”男生大汗淋漓地向她跑來,她心裏很是興奮,將球撿起來遞了過去。可“8號”接球道謝後便離開了,看著他遠去的背影,她不禁有些失落。後來經過打聽,她知道“8號”的名字很土,叫何得財。緊接著,“8號”就在學校消失了,有人說他的戶口不在這裏,回老家參加高考去了。從此,“8號”就永遠入駐心房,成了她青春期的一道閃光的影子,揮之不去。
現在,20多年過去了,她也由一個渾身散發著青春氣息的黃毛丫頭變成了成熟的中年婦女,而那個“8號”的形象卻被她永遠定格在了18歲,還像當年那樣英俊矯健。使她感到奇怪的是,剛才在電視上看到何少華後,她突然想起了當年的“8號”,她不知道是因為他們都姓何,還是因為何少華與“8號”有著某些相似之處,才勾起了她對青春的回憶。
她反複想著“8號”的樣子,又反複把他的影子重疊到何少華身上,但最終她還是無法確認他們是同一個人。她禁不住嘲笑自己真是花癡,更感歎青春記憶是多麼的頑固。
丁潔坐在沙發上正回想的時候,聽到有人打開了門,她知道是丈夫——銀行副行長金開仁出差回來了。她一扭頭,看到金開仁拎著一個手提包進了門,排在他腦門上的幾綹頭發正好垂下來,頭頂顯得更光亮了。
金開仁衝她尷尬地笑了笑:“在看電視?”
她應了一聲:“你早點兒休息吧,明天我們抽空去把手續辦了!”
金開仁尷尬地說:“老婆,你是不是再考慮一下,為了我們的女兒,我們最好還是不要走這一步的好。”
“女兒?你何曾想到女兒?你要是心裏有這個家,有女兒,也就不會做出那麼荒唐的事了。”
“我知道錯了,請你給我一個機會好嗎?”
“機會?難道我沒有給過你嗎?我早就提醒過你,是你不珍惜,我有什麼辦法?”說完,丁潔衝進屋裏,“砰”的一聲關上了門。丁潔不想再看到這個人,也不想再他說什麼。她本來心情好好的,但看到他就會想起他幹的那些齷齪事,心情立馬就變壞了。
上個月丁潔到外地出差,這個禿頂男人金開仁竟然帶著夜總會的一個小姐悄悄在家過了夜。如果事情僅僅發展到這個層麵倒也算了,她眼不見心不煩,會和別的傻女人一樣,認為自己的老公永遠不會背叛自己。可是事情的發展總是出人意料,上個星期三她正在家裏吃晚飯,“掃黃”辦公室的兩個民警帶著一漂亮女孩敲開了她家的門,民警讓女孩指認是不是金開仁。女孩子點了一下頭,果斷地說,就是他,他帶我來這裏過了夜。
金開仁一聽,麵色蠟黃,結結巴巴地申辯,你胡說,誰帶你了。小姐說,是不是還要讓我說出你屁股上的胎記嗎。金開仁一下像泄了氣的皮球,軟塌塌地陷到了沙發中。民警要帶他去派出所做筆錄,金開仁緊張得哆嗦起來。丁潔突然伸手在桌子上一拍說,不就嫖個雞嘛,有用到派出所備案?你們少在我麵前繞彎子,不就是想收點兒罰款嗎,直說吧,多少錢。民警說5000元。她二話沒說,從臥室拿出5000元,“啪”的一聲拍在桌子上,拿去吧,我以後再也不想見到你們!就在民警帶著小姐要離去的時候,小姐卻說,警察同誌,這位先生先後帶我來過兩次,是不是還要罰五千。警察就問金開仁,是不是兩次。金開仁點了一下頭,頭頂上的幾綹頭發瞬間就滑了下來,露出鋥亮的頭頂。
丁潔氣壞了,恨不得將他那幾綹頭發也拔光,再恨恨地給他兩個耳光。警察說,這位大姐,不好意思,我們是按次數收罰款的,要是這樣,還得罰5000元。她一下火了,你們是不是靠抓雞來發財呀。小姐不愛聽了,大姐,話可不能這麼難聽,不就5000元款錢嘛,對你們這樣的家庭算啥。丁潔說,不算啥也不能被你們這些做雞的敲詐了!小姐說,大姐,這是執法,怎麼能說是敲詐。她馬上打住她的話,你是賣下麵的還是賣上麵的,少說一句你能死嗎,給你!她又從包中掏出5000元摔在桌子上,才算把這事了了。
等警察帶著小姐走後,金開仁哭喪著臉說:“老婆,你就原諒我這一次,以後一定改!”
丁潔冷笑了一聲:“你真讓人惡心!改?你以為改了我就能接受嗎?金開仁,有些事是可以原諒的,有些事永遠都無法原諒。今天我不想跟你多說,你好好想想,等你出差回來我們就把離婚手續辦了,免得再讓我和孩子為有你這樣的丈夫和爸爸丟人。”
金開仁出差後,她冷靜地想過,也反省過自己,金開仁變成現在這樣子,是不是她也有錯。她千思萬想,還是感覺自己沒有什麼地方對不起金開仁。十多年前,經親戚介紹認識了金開仁,說實在的,當時她壓根兒就沒看上這位大她七八歲、相貌平平的男人,好在金開仁為人實在,很會體貼照顧人,工作單位也不錯,在家裏的一再催促下她隻好與其結了婚。婚後的日子就像中國所有的普通家庭一樣,平淡而穩定。
沒想到金開仁當了副行長後,隨著地位的變化人也開始變了,有好多次深夜才回家,回來後就像死豬一樣睡去,而他的衣服上卻殘留著女人的香水味。她曾經警告過金開仁,你在外麵鬼混可以,千萬不要讓我知道了,否則隻能分道揚鑣!
沒想到讓她擔心的事還是發生了,她覺得自己活得太失敗了。從中學到大學,她不是校花,就是係花,天生麗質的外表,讓她占盡了便宜,也惹來過不少麻煩,許多人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但她心裏清楚,隻要自己走得正行得端,別人愛咋說咋說。現在她雖是40多歲的人了,可在外人的眼裏要年輕不少,在金州商界她也是大家公認的美女老總。
作為一個女人,尤其是漂亮的女人,想出軌太容易了,隻要她對成天在她麵前大獻殷勤的男人稍稍還一個迷人的笑容,一切就會順理成章。可她不,無論是同事,還是商界的合作者,她都會無一例外地對他們拋來的橄欖枝巧妙地回絕。她從不把自己卷入到男女關係的漩渦中,更不想為某種目的用身體做交換。她這樣做,並非為了金開仁,而是希望守住心靈的那片淨土。可她守住了,金開仁卻把雞招到了家裏,這對她無疑是了天大的玩笑。
難道她的婚姻真的走到盡頭了嗎?難道真的沒有挽回的餘地了嗎?她反複拷問自己,最終還是下定了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