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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高考大高考
楊華團

4、不堪回首

數百名學生家長在校門口靜坐了一整天,除了清晨學校保安和正常執勤的交通警曾勸阻他們散開,後來仿佛沒人管了。校門不遠處停放著幾輛警車,警察在那裏待命,但也隻在上學放學時間維持道路暢通,並沒有對聚集人群采取行動。到了晚飯時分,家長逐漸散去,但激憤的情緒有增無減,大家相約次日清早繼續請願。

陳一卉是參加請願的家長之一,她頭一次為女兒上學的事情煩心。

從幼兒園開始,女兒楊帆一直是最優秀的,小學、初中,考試成績一路領先,三好學生的獎狀、榮譽證書每年穩拿,學生幹部一直當著。這樣的孩子進入奧賽班天經地義順理成章,陳一卉作為家長從來沒想過會出現障礙。即使女兒參加中考出了點兒狀況,沒有考出最好的成績,陳一卉仍然覺得她進奧賽班不成問題,畢竟分數在那兒擱著,排排坐吃果果也該輪到了。可是,新生編班結果公布,女兒竟然被編到了普通班,而中考成績不如她的少數學生卻堂而皇之入編奧賽班。陳一卉像被人當頭擊了一棒。

獨生子女時代,家家隻有一個寶貝蛋兒,沒有哪個做父母的不把教育培養孩子當成頭等大事。如果說別的家長都對孩子傾盡心力,陳一卉更把女兒當成生命中唯一的希望和精神寄托,十多年來她孤身一人帶孩子,生活坎坎坷坷,太不容易了。

往事不堪回首。

陳一卉出生在祁北市郊區,是一位小家碧玉式的漂亮女子。十八歲中等師範畢業,回到寧灣鎮中心小學教書,她父親是村幹部,卻無力給女兒找到更好的就業門路。好在陳一卉韶華妙齡,浪漫純真,對生活充滿激情,對未來寄托著夢幻般的憧憬。她工作積極熱情,踏實肯幹,鄉村女教師當得有滋有味,中心小學校園裏充斥著她活潑矯健的身影和銀鈴般的歌聲笑聲。很快,陳一卉成了大家心目中一道亮麗的風景,讓周圍人津津樂道。

不料兩年過後,天使般的陳一卉突然變得沉默寡言,歌聲笑聲聽不到了,整天愁眉不展,萎靡不振,不施粉黛,仿佛一下子老了十歲。後來校園裏傳出陳一卉精神遭受打擊,和一個青年男子有關。大家慢慢回味,才覺得近兩年在寧灣鎮中心小學當校長、前不久調到市裏那個風流倜儻的男子和陳一卉之間似乎有點兒什麼,不過,即使倆人發生戀情,也屬於男女青年正常戀愛,校長盡管比陳一卉大五、六歲,也沒什麼不可以呀。是不是校長調到市裏,不願意繼續和陳一卉好下去了?是不是陳一卉讓男子始亂終棄,占了便宜,後悔不迭?大家難免胡亂猜想。

時隔不久,學校老師又發現了新的秘密,另一位男子趁虛而入,正追求陳一卉,這個人是本校教師楊玉泉。楊玉泉是個最平常不過的人,家也在寧灣鎮,要說他也有特點,那就是相貌醜陋,假如僅僅看長相,陳一卉和他在一起,顯然是對“鮮花插在牛糞上”做最形象的詮釋。剛開始陳一卉根本不理睬楊玉泉,冷冰冰不正眼看他,甚至有過將楊玉泉從房間裏罵出來的事情。可是忽然有一天,楊玉泉向同事宣稱,他要娶陳一卉為妻。消息傳開,有人求證,陳一卉竟然點頭認可,讓大家覺得簡直是奇事,不得不感歎“好漢無嬌妻,醜人娶玉女”是難以推翻的定律。

陳一卉很快和楊玉泉成家了,婚禮操辦得有點兒草率。第二年,他倆有了一個女孩,取名楊帆。孩子的出生似乎快了點兒,和婚禮間隔不超過10個月,但這件事並沒有引起人們懷疑。早已是改革開放的年代了,青年男女先懷孕後結婚多的是。

生下孩子時間不長,楊玉泉突然做出一個大膽的決定。他對妻子說:“一卉,你是世界上最漂亮、心腸最好的女人,我愛你,無條件地愛你,永遠也不改變。既然娶了你,我就要對你負責一輩子,絕不讓你受苦。可咱倆都在鄉下教書,很清貧,如果不想辦法改變,恐怕一輩子都過不了人上人的生活,我要下海經商,找更能掙錢的事情去做。我要你耐心等我兩年,就兩年,我一定在城市——最起碼是祁北市——買一套樓房,把你的工作也調進城裏,咱們做城市人,做有錢人,幸福快樂地生活一輩子!”

老公作出事關命運的重大決定,陳一卉感到突兀,不過,她對楊玉泉的事情有幾分漠然,既沒有表示讚成,也沒有提出反對,楊玉泉把妻子的無言理解為默許,立即辭掉教師職務,進城闖蕩去了。

楊玉泉有個自小玩大的夥伴姓竇,在祁北市經商,發了。這個人靠搞餐飲娛樂起家,後來什麼都幹。在中國商品經濟體係建立的過程中,他屬於那種敢冒險、敢打擦邊球的人,正所謂撐死膽兒大的。比方他敢開祁北市色情行業之先河,凡大城市有而祁北市沒有的項目都敢一試,引領潮流,標新立異,故而掙了很多錢。楊玉泉投靠的時候,姓竇的已經積累了數百萬資產,並且開始涉足房地產業。竇老板念及同鄉之誼,十分關照楊玉泉,讓在他手下掛名公司副總,整天跟上吃香的喝辣的,但卻沒有給楊玉泉具體的業務做。時間長了楊玉泉感覺沒著沒落,怕繼續混下去終究不會有大名堂,於是催姓竇的:“你總得給我個具體崗位,讓我實實在在做事,在你這兒混飯吃不幹活,心裏不踏實啊。要不然我就走,另謀出路。”姓竇的笑了,笑得神秘莫測:“兄弟,你咋沉不住氣呢?你是我穿開襠褲就認識的哥們兒,北京人說話兒叫‘發小’。你能到這兒來,是給我麵子,對你我要量才使用啊,沒給具體工作,是因為合適你的機會尚未來臨。你放心吧兄弟,就衝你是聰明人,我肯定讓你不鳴則已一鳴驚人。說不定哪一天時來運轉,你大把大把掙銀子也未可知。”

楊玉泉跟竇老板糊裏糊塗混了將近一年,雖說掙錢比鄉村教師多,但畢竟半空中懸著,未免內心焦急。忽然有一天,姓竇的把他叫到辦公室,很私密地說:“兄弟,最近我要跟別人合夥做一筆大買賣,具體操作有另外一個人來做,你隻是跟上實習,主要是看,能弄明白其中的門道更好,捎帶著對那個人起監督作用。這一趟要是成功了,我在祁北市給你買套大房子,調動你老婆工作也就有錢操作了。”

聽了竇老板這番話,楊玉泉犯嘀咕:這哥們兒要幹啥?難道讓我參與走私、販毒?於是他低著頭不吭聲。

“怎麼啦,兄弟?還沒說讓你幹什麼就草雞了?現在生意越來越不好做,光靠四平八穩合理合法循規蹈矩地做,根本賺不上錢。你放心,我肯定不把兄弟往火坑裏推,保證你安全,不會惹出亂子。這一趟你先看看,回來之後要是害怕了,後悔了,以後幹與不幹請便,我絕不會為難你。養兵千日用兵一時,兄弟呀,我為朋友兩肋插刀,你就不能多少為我分擔一點兒嗎?”

竇老板一席話讓楊玉泉無話可說。這一年來姓竇的給的薪水不低,實際上他卻什麼事也沒幹,淨跟上吃喝玩樂。楊玉泉本來覺得欠竇老板許多,總想找機會回報,既然機會來了,怎麼能臨陣脫逃呢?大不了冒一回險,具體趟一趟水有多深,再決定今後的路怎麼走。錢難掙,屎難吃,世上大概沒有零風險的生意……

楊玉泉跟幾個他原本不認識的人去了一趟南方某省。進一批珠寶玉器隻是幌子,這幫人確實涉黑,做毒品生意。在黑道上接頭,取貨,以及多次通關檢查,讓楊玉泉驚出一頭又一頭冷汗,死裏逃生一般。還好,終歸沒有出事,竇老板狠狠賺了一筆。這一趟把楊玉泉嚇壞了,回來後他明明白白告訴竇老板,這種事情他再也不幹了,寧可被炒魷魚。竇老板當時沒說什麼,高深莫測地笑了笑。

沒過幾天,竇老板交給楊玉泉一串鑰匙。這串鑰匙背後是一套百餘平米、精裝修的新樓房,搬進去就能住。楊玉泉眨了眨眼睛,最終沒有拒絕。在祁北市有一套樓房,正是他夢寐以求的近期目標。

“竇哥,買房子的錢是你墊的?我手頭沒錢還啊。”

“還什麼還?這是你應得的報酬。給,這兩萬塊拿去買幾件家具,趕緊把媳婦接來。這麼點兒距離,還弄個兩地分居。”

“媳婦在鎮上教書呢。工作調動辦不了,她怎麼進城?”

竇老板又神秘一笑。再過了幾天,姓竇的把楊玉泉叫到辦公室:“說好了,讓你媳婦進教育局直屬的實驗小學。那可是市區的人削尖腦袋也進不去的單位啊。你找教育局人事科長,直接辦。”

楊玉泉有點兒反應不過來,目瞪口呆然後感激涕零:“竇哥,你是我的大恩人哪!這麼大的事,你不吭不哈就給辦了。從今以後,兄弟跟上你,指哪兒打哪兒……不過,上次去南方做的那種事,最好別讓我再幹。”

姓竇的仍然神秘莫測地笑笑。

竇老板給買了房,調了陳一卉的工作,兩地分居解決了,楊玉泉輕而易舉實現了人生的一大目標,小日子一下子滋潤了。

很長一段時間,竇老板再沒提讓楊玉泉到南方出差的事,讓他擔任一家餐飲娛樂店的總經理,派了個姓吳的漂亮女人做副手。這件事讓楊玉泉再次感覺竇老板夠哥們兒。

問題出在姓吳的女人身上。這個女子對餐飲娛樂業很熟悉,店鋪的生意楊玉泉隻能對她言聽計從,一時間生意做得很紅火,但這女子有過淪落風塵的經曆,特別會勾引男人,而且沾染上吸食毒品的惡習。楊玉泉整天和她耳鬢廝磨,不經意間讓姓吳的女子俘虜了。自從和她有了男女之間的事情,相比較而言楊玉泉覺得老婆缺少風情,而且陳一卉自打結婚一直對他不冷不熱,娶她為妻楊玉泉本身有難言之痛,所以,他情感的天平逐漸倒向了姓吳的女人,後來沉湎其中難以自拔。同樣經不住姓吳的女子引誘,楊玉泉竟然染上毒癮,不知是不是竇老板故意的安排。

等到有一天陳一卉終於發現老公外麵有了女人,而且吸食毒品,事情已經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

陳一卉好言相勸,讓楊玉泉先把毒癮戒掉,然後哪怕兩個人再回鄉鎮教書,再過苦日子,也不能吸食毒品毀了身體毀了家庭。這時候,陳一卉的善言楊玉泉聽不進去了,他寧可聽吳姓女子的,寧可按照竇老板為他設計的通向深淵的路子走下去。發展到後來,楊玉泉竟然對陳一卉大打出手,將妻子的一顆心擊碎了。

“我的事你少管!你也不是啥都好,看看你女兒,哪兒長得像我?”楊玉泉喝得醉醺醺,忘記了他對陳一卉曾經的海誓山盟。

陳一卉無言落淚,一顆心浸到冰窖裏,再也懶得管楊玉泉。

為了滿足毒癮,楊玉泉甘願走上販賣毒品的不歸路。時間不長他在南方某省落入法網,被判處死刑緩期兩年執行。楊玉泉獲刑之後被強製戒毒,遙遙無期的鐵窗生涯讓他悔不當初。為了不連累老婆孩子,他自願與陳一卉解除了婚姻關係,不過,陳一卉沒有讓女兒改姓,也一直沒有再婚。後來楊帆長大了、懂事了,陳一卉告訴孩子:“你爸爸離家出走,失蹤了,也有可能死了。”

這些年來,陳一卉隻身一人帶孩子,她心裏卻沒有抱怨過楊玉泉。男人盡管走錯路,把一生斷送了,但他畢竟有恩於陳一卉,何況女兒本來不是楊玉泉的親骨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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