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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傅祈年成為世界首富那天。

我因為角膜缺失,眼部病變,離死不遠了。

電視中的主持人讓傅祈年給最遺憾的人撥打電話。

他毫不猶豫撥下我的號碼。

“當初你為了錢離我而去,有沒有後悔?”

我感受著眼前漆黑一片,笑著說:“傅祈年,我想去俄羅斯看帥哥了,你給我買張機票好嗎?”

電話驟然掛斷,我聽見電視中的傅祈年冷聲道:

“現在沒什麼遺憾了。”

我閉上眼,對著早已掛斷的電話輕聲說:

“那就用我送給你的眼睛,好好替我看看這個世界吧。”

1.

節目結束後,我收到了來自傅祈年的轉賬。

足足有五十萬。

我沉默片刻,回複道:“機票用不了這麼多。”

結果屏幕朗讀告訴我,我的信息已被拒收。

輕歎一聲,我用錢買了機票。

身後忽然響起一陣熟悉的聲音,我愣了愣,下意識戴上墨鏡。

傅祈年似乎在打電話:

“如果能找到當年的捐贈者,就將這兩百萬謝禮打入對方賬戶。”

女孩嬌俏地說:

“親愛的,你真的好善良!今天帶我來檢查眼睛也辛苦你啦!”

“眼睛是心的窗戶,如果眼睛看不見,那活著也沒什麼意義。”

傅祈年在電話裏的聲音,此刻在我身後出現。

不同的是,這一次,更加輕柔,帶著無盡的寵溺。

我搖搖頭,在心裏否定了傅祈年的說法。

看不見了也可以活得很好啊。

隻是活不久而已。

正打算裝陌生人與他們擦肩而過。

傅祈年重新冷下去的聲音在我前方響起。

“沈嶠,你覺得呢?”

一陣若有似無的視線從我身上劃過。

我抿抿唇,極力想忽視視線中的冷和熱。

“嗯,”我說完,怕他沒聽清,又補了一句,“有道理。”

下一秒,那陣視線更刺骨了。

“許久未見,你......就沒什麼想說的?”

我張了張嘴。

想說的千言萬語,最終彙聚成一句:

“傅祈年,我想要新出的那款包包,你能送我嗎?”

接下來是一陣窒息的沉默。

我的手腕突然被攥住,強悍的力道扯得我一陣踉蹌。

男人壓抑著滔天的怒火,低聲道:

“七年沒見,你想對我說的,就隻有這個?”

我看不見他的表情,隻能胡亂抬頭假裝看他。

好在,墨鏡替我分擔了些許。

“對,就隻有這個,你現在有錢了,應該買得起吧?”

“應該?”

他旁邊的林婉婉笑了起來,語氣中染著不屑。

“二十萬的包而已,祈年單是送我的一雙耳環都要五十萬不止。”

“沈小姐你想要,早說呀。我從祈年為我買的包包中隨便拿一個送你就好啦。”

說完,她又故作歎惋。

“可惜沈小姐不懂珍惜,早年你要是不拋棄祈年,我怎麼能遇到這麼好的他呢?”

傅祈年一直沒有說話,但我能感覺到,他在觀察我的反應。

最終,隻是笑了笑,衝他們兩個說:

“那祝你們幸福。”

話音剛落,傅祈年冷哼一聲,從我身邊擦肩而過。

力道算不上輕,我被撞倒在地。

雅姐繳完費來接我時,就見我坐在地上。

她“哎呀呀”地叫起來。

“我才一會沒看著你,怎麼就摔到地上去了?”

雅姐是傅祈年還沒錢時,我們租住那個小房子的房東。

這麼多年以來,她對我們,尤其是對我,親得像是自己家孩子。

在我們艱難的那段時間,幫襯了我們不少。

她趕忙將我扶到一旁的椅子上。

我判斷著她的方向,仰頭問:

“雅姐,住院花了多少錢,我還給你。”

雅姐聞言,罵罵咧咧:“還什麼還?”

“現在不一樣,我有錢了。”

我舉起手機,將傅祈年轉賬的界麵給她看,笑著說。

雅姐的聲音戛然而止。

良久,她一邊給我穿外套,一邊小聲嘟囔。

“傻丫頭,錢哪裏比得上身體。”

“我要知道當初你騙我說出差是為了去給傅祈年捐贈眼角膜......”

“......我說什麼也不會同意。”

2.

正說著,病房內電視新聞的聲音傳出。

【傅總為生病小女友豪擲千金,購買天價包包樹】

我穿衣服的手一僵。

小護士的八卦聲若隱若現地飄來:

“一個包包樹少說幾個億,而且有價無市,傅總這也太寵了吧!”

“為此還特意開發布會昭告天下,這不就是頂級偏愛!”

我一時間有些恍惚,直到傅祈年的消息突然彈入界麵。

我按下屏幕朗讀,傅祈年的聲音傳出。

【感謝你的無情無義,我才遇到現在的真愛。】

【不隻是包包樹,就是星星和月亮,我也會摘下來送給她。】

“這叫什麼話!”

雅姐聽完,氣得一把搶過手機,拍下我的病曆單發給他看。

“傅祈年,你要是還有良心,你就回醫院來看看她!”

下一秒,傅祈年的電話打了進來。

我聽到他冰冷又夾雜著憤怒的聲音響起。

“沈嶠,你就這麼想要錢,想到去賣眼角膜?”

“沒想到你七年前這樣,七年後還是一個樣,你眼裏就隻有錢!”

我伸出手,攔下準備破口大罵的雅姐。

拿過手機,輕聲道:

“是啊傅總,最近百達翡麗出了一款新表,你可不可以也買給我?”

這時,手機那頭隱約傳出林婉婉帶著同情的聲音:

“親愛的,萬一是真的呢?”

“當初沈小姐離開你,你馬上就得到了好心人捐贈的眼角膜,也算是她積德了。”

“我們幫幫她吧。”

這些話沒讓傅祈年覺得我可憐。他隻想到了我當年為了錢,拋棄他的事實。

傅祈年冷笑出聲。

一瞬間的遲疑與動搖頃刻間被寒意冰封。

“把眼角膜捐給這種物質的拜金女,是對捐獻者的侮辱。”

“她不配。”

接著,傅祈年按了掛斷。

也許是眼瞎會導致其他器官的靈敏。

掛斷前一秒,我聽到了林婉婉低聲的哼笑。

我忽然有些握不住手機。

雅姐的驚呼聲在耳邊響起:“嶠嶠!你怎麼流鼻血了!你別嚇我啊!”

再然後我就什麼也聽不到了。

滿腦子隻剩下一個想法。

為什麼用了我的眼睛,傅祈年還是看不到這世間的美好呢?

3.

我的病更加嚴重了。

鼻血止不住地流,大腦一陣一陣發暈。

雅姐哭得嗓子都要啞了。

“你好好休息,等你好了,姐陪你去俄羅斯。”

我用盡全身力氣擠出一個笑,輕聲說。

“雅姐,我等不到那一天了。”

雅姐沒了聲音,我聽到了壓抑不住的抽泣。

我想去俄羅斯,不是為了看什麼帥哥。

傅祈年大概忘了,七年前我和他說。

等他成了全國一流的軟件開發師,我們就一起去俄羅斯的摩爾曼斯克。

去那個北極圈最後的不凍港,看極光。

可是沒過多久,傅祈年突然就進了醫院。

醫生說如果找不到合適的眼角膜,他可能這輩子都看不見了。

那時他的事業才剛剛起步,他研發的軟件,設計的圖稿,都離不開他這一雙眼睛。

如果傅祈年看不見了。

那他真的就完了。

我握住他顫抖的手,拭去他因崩潰而落下的淚。

輕聲安慰他:

“你的眼睛一定會好起來的。”

傅祈年把我抱在懷裏,顫聲問:“真的嗎?”

“真的。”我笑著說,“我保證。”

檢測過各項指標後,我瞞著傅祈年簽下了角膜捐獻協議。

但因為沒錢,所以為我更換眼角膜的手術一拖再拖。

最終引發了病變。

“疼不疼?”雅姐輕聲問。

我笑著搖搖頭:“不疼。”

其實很痛。

痛得我想死。

可是再痛,也沒有當初和傅祈年提出離婚時痛。

簽下角膜捐贈協議後,為了不讓傅祈年看出端倪,我選擇和他離婚。

可是傅祈年愛我愛到了骨子裏,說什麼也不肯答應。

我把所有難聽的話都丟給了他,說得連自己的心臟都隱隱作痛。

可他隻是執拗地搖頭,在門外,在雨裏,整夜整夜地守著。

那時的他身體虛弱,根本經受不住這樣大的打擊,病情一再嚴重,甚至手術成功的概率也在降。

為了不耽誤病情,我咬死了牙,和他說我受夠了。

我不想再跟他過一眼望不到頭的苦日子。

不想每天隻靠著所謂的“愛”過活。

愛有什麼用?愛連半塊饅頭都買不到。

我哭著和他說,如果你真的足夠愛我,就請放我離開。

“求求你,放過我吧。”

這句話,成了壓垮傅祈年的最後一根稻草。

最後他默不作聲地在離婚協議上簽下自己的名字。

一筆一劃,用力到將紙劃破。

我至今沒敢回憶那天傅祈年的表情。

可即便如此,我還是會這樣做。

“愛”字說出來太輕佻。

隻有做了才知道有多麼刻骨銘心。

收起回憶,我深吸一口氣,強撐著身體從床上坐了起來。

“雅姐,幫我辦理出院吧。”

我輕聲說。

“我完成了答應傅祈年的事情,現在,該完成答應自己的了。”

4.

辦理出院時,主治醫生沉默良久,簽下了字。

“也好,最後的時間,想做什麼就去做吧。”

我們出了醫院,雅姐一路上都在欲言又止。

最終,她還是忍不住道:

“嶠嶠,就讓我跟你一去吧,你一個人太危險。”

我笑著拒絕了。

“可是我想一個人去。”

“雅姐,你有喜歡的工作,美滿的家庭和愛你的老公孩子,但我沒有了。”

“所以我不會有任何顧慮。”

回到家,我簡單收拾了一些行李。

可是一通電話打斷了我的計劃。

“沈小姐,傅總吩咐過,打給您的二十萬需要您工作償還。”

“否則就按詐騙,要求您擔負刑事責任。”

我在地上坐了很久,伸手抹去又一次留下的鼻血。

將卡裏沒動的錢轉回給傅祈年:

“我隻用了一部分,所以隻工作償還使用的部分。”

助理說:“請您盡快到崗。”

地址發來,竟然是國際機場,也就是我即將登機的地方。

機場人來人往,我剛進去被撞到了很多人,一路上,我都在說對不起。

可其實我虛弱得沒什麼力氣,說對不起時,連聲音都發不出了。

手上突然傳來一股力道,我下意識要說對不起,傅祈年的聲音忽然響起。

“你真的看不見了?”

我動作一頓,手臂上的力道驟然大了許多。

“你真的......去賣眼角膜了?”

我本來想要說話的衝動,在聽到這句話後,又徹底咽了回去。

見我不吭聲,傅祈年怒道:

“說話!怎麼,現在和你說句話也要付錢嗎!”

我露出一抹苦笑,點點頭。

“你知道的,我很缺錢。”

男人的呼吸驟然粗重幾分,他幾乎是把我甩到林婉婉麵前。

聲音冰冷。

“既然你這麼缺錢,那在我們去巴黎度假前,你就負責照顧婉婉。”

“為她做一件事,二十萬。”

我渾身疼得幾乎要站不穩,耳邊也泛起尖銳的耳鳴聲。

但我隱約聽到了林婉婉聲音裏夾雜著的幸災樂禍。

“沈小姐,這可是我吹了好久的枕邊風才為你求來的。”

“這樣的話,賺起錢來是不是就特別容易了?”

“那首先,就先幫我去買杯咖啡吧。”

作為一個瞎子,買東西真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情。

一路上我跌跌撞撞,不知道又撞了多少人。

拿到咖啡的林婉婉卻“哎呀”一聲:

“這怎麼都灑了呀!我的鞋......”

傅祈年的聲音響起:

“給婉婉擦鞋,算上剛才買咖啡,四十萬。”

我沒有照做,隻是平靜地道:

“你給我的錢,我隻花了兩萬,剛才已經還清了,剩下的,我不會再做。”

傅祈年冷聲道:

“沈嶠,你裝什麼?在這個世界上,你什麼都會不愛,但唯獨不會不愛錢!”

林婉婉也嬌聲道:

“沈小姐,做這麼一件小事二十萬,傅總已經夠善良了,你就別嘴硬了。”

我幾乎已經聽不到他們在說什麼了。

拿出手機,上麵提示我距離登機還有十分鐘。

這十分鐘,可真夠煎熬啊。

直到飛往俄羅斯的航班終於播報。

與此同時,助理的電話打了過來。

“傅總,當年那位匿名捐贈者查到了,是......是您的前妻,沈小姐。”

“您準備的兩百萬謝禮......還要轉過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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