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成親五年,夫君三次被我發現偷腥。
第一次的時候,我帶人砸了侯府,朝廷下旨,褫奪了我的誥命夫人;
第二次的時候,我縱馬堵在了謝澤卿下朝的宮門口,陛下無可奈何,說“隨她去吧”;
從此,我和謝澤卿成了怨侶的事情,舉世皆知。
第三次,謝澤卿領著人登堂入室的消息剛剛傳出,整個京城的兵馬出動,將我圍的整整齊齊。
所有人都在猜我會怎麼作妖。
我不急不惱,拿著我說書的工具,就到了侯府門口。
在所有人驚愕的注視下,我找了張桌子,一拍醒木:
“說書唱戲勸人方,三條大路走中央。諸位捧個錢場,助我夫君早日抱得美人歸啊!”
1.
在我發現謝澤卿移情別戀的那一天,他沒有絲毫的悔改,反而是理直氣壯的跟我說:
“錦書,這裏和你所說的地方不一樣,我們這裏,男人三妻四妾是很常見的。”
“你要大度。”
我冷笑出聲。
他是第一次知道我和他理念不同的嗎?
當初是我拿刀逼著他娶我,逼著他對我立誓的嗎?
大度?
“去你的大度!你既然娶了我,那你就該遵守對我的承諾!”
我怒不可遏的甩了他一巴掌。
他也急了,口不擇言:
“江錦書,你要想清楚,要是沒有我,你現在還在大街上給人說書!”
好啊!
如他所願,我重操舊業,開始給人說書。
說他是怎麼偷腥,說他是怎麼背棄承諾,說他是怎麼拋棄發妻......
一時之間,大街小巷,全是他的“英勇事跡”。
他惱羞成怒,派人直接砸了我的說書攤子。
“江錦書!你胡鬧夠了嗎?”
謝澤卿的臉色很是難看。
胡鬧?
這怎麼能是胡鬧呢?
我可是嚴格按照他的意願辦的呢!
“你讓我說書,我就開始說書了,怎麼你還不高興了呢?”
他看著我的眼神很是複雜,最後卻也隻是說了一句:
“江錦書,你真是個瘋子。”
瘋子?
明明是他一點點的把我逼成現在這個樣子的,
他又有什麼資格來說我是個瘋子。
“這就瘋了?我還有更瘋的!”
我死死的盯著他,手指卻不自覺地掐進掌心,直至滲出血來。
他覺得我不可理喻,轉頭就去找了百花樓裏的沈婉兮。
甚至還在謝侯爺五十大壽這日,帶著沈婉兮登堂入室,要給她求個名分。
2.
我坐在說書攤子前,盯著他和沈婉兮。
我跟他說過的,我還有更瘋的!
“這不是謝世子五年前娶的世子妃嗎?”
祝壽當天,侯府門口已經有人認出我來了。
“世子妃,您這是鬧得哪一出啊?”
“是侯府敗落了,要世子妃出來賣藝了嗎?”
陸陸續續的聲音開始響起。
我裝著沒有聽出來他們語氣中的惡意,假意抹了一把淚,
把醒木一拍,聲音拿捏得又委屈又識大體:
“諸位爺說笑了!侯府門第高貴,怎會敗落?是我這做妻子的思慮不周,夫君既有了知心人,這聘禮酒席、日後用度,哪一樣不得花錢?侯府就算是再有錢,也經不住這樣花啊!”
我頓了頓,聲音拔高,確保每個人都能聽見。
“我這內眷無能,別無長處,隻剩這張嘴還能掙幾個銅板!今日在此賣藝,不為別的,就為給沈姑娘攢份像樣的聘禮,也好讓夫君......日後若再有看入眼的妹妹,也能一並風風光光接回府不是?”
“諸位有錢的捧個錢場,沒錢的捧個人場,助我夫君早日抱得美人歸啊!”
我這話說的陰陽怪氣,一麵諷刺了他苛待發妻,一麵諷刺他見異思遷。
即便是古代可以三妻四妾,但是苛待發妻的名聲傳出去了,也是不好聽的。
所以,謝澤卿的臉色瞬間便黑了個徹底。
“好!”
人群中也不知道是誰喝了一聲彩,接二連三的銀錢就朝著我丟了過來。
這可真是天上下錢了。
早知道編排謝澤卿能有這麼多的錢,我早就腰纏萬貫了。
“謝謝諸位的賞錢,離我夫君抱得美人歸又近了一步......”
“江錦書!”
我話還沒有說完,謝澤卿就黑著臉強行將我拽走。
“別走啊!事情還沒說完呢!”
有好事者看熱鬧不嫌事大,高聲喊著。
謝澤卿回頭瞪了他一眼,立刻便有小廝上去控製住那人。
但奈何人太多,根本控製不過來。
現場亂成一團。
3.
“江錦書,你到底想要幹什麼?”
“你就不嫌丟人嗎?”
謝澤卿連拖帶拽的將我拉到院內,一腳踹開一個房間,就把我丟了進去。
腳下沒站穩,我一下子就撞在桌子上,額頭頓時就紅了一片。
生理性的淚水瞬間湧了上來。
“錦......”
謝澤卿的手朝我伸過來,在空中擱置了片刻之後,最終還是收回了手。
麵上擔心的神色一閃而過。
“丟人?那就對了!”
憑什麼他們可以高高興興的。
獨留我一人打落牙齒和血吞?
我不好過,他們就該跟我一起難受!
他看著我,似乎也是沒了法子。
最後閉了閉眼睛,說道:“你就非要挑今天鬧嗎?”
“你難道不知道今天是什麼場合嗎?”
我當然知道。
不然,我也不會來!
今天他除了要給沈婉兮一個名分,還想著要討謝侯爺高興。
謝侯爺和我是在說書攤上認識的。
他很喜歡聽我說書。
因為我腦袋裏麵裝著眾多的現代新鮮故事,能把江湖說的波瀾壯闊,把朝堂說的風雲詭譎。
所以無論寒暑,謝侯爺都風雨無阻的來我這裏聽書。
我也就是在那個時候認識的謝澤卿。
他一身洗得發白的舊衫,卻掩不住眉眼間的俊美。
真真是好看極了。
但他不是來找我的,而是來找謝侯爺認親的。
隻可惜,他連謝侯爺的身都沒近,就被護衛丟到一邊去了。
世家大族門第森嚴,哪是那麼容易認的?
可他很執拗,說他母親的遺願就是能入侯府的門。
所以,即便是被打的頭破血流,也還是一次又一次的來找謝侯爺。
我動了惻隱之心,教了他幾個說書的技巧。
又在某一日,說身體不舒服,讓謝澤卿替了我兩天。
他很聰明,一點就透。
不過短短時日,便討得了謝侯爺的歡心。
再之後,便聽說侯府多了個流落在外的世子。
到此,我以為這件事情就圓滿結束了。
卻沒有想到謝澤卿反倒日日都來我這,安靜坐在台下,聽我說書。
這一聽,便是整整兩年。
後來有一天,他認真望著我的眼睛,告訴我,他心悅我。
我沉默片刻,終究還是向他坦白:“我不是屬於這個時代的人。若真要娶我,此生此世,不可再有他人。”
他毫不猶豫,當場立誓,此生唯我一人。
起初,他待我確實極好,事事細致,無微不至。
可不過短短五年,他的心......就變了。
更讓我沒有想到的是,
他移情別戀的那個人——
竟然是沈婉兮。
4.
“江錦書,說話。”
謝澤卿的聲音中壓抑著怒氣,將我從回憶中拉了出來。
他還有臉生氣?
我抬頭,冷笑了一聲:“說話?謝澤卿,你想聽我說什麼?”
“是想聽我細數你是如何背信棄義,如何踐踏當日誓言?還是想聽我描繪你是如何與我那位‘親如姐妹’的沈婉兮暗通款曲,鴛鴦交頸?!”
但凡他謝澤卿移情別戀的對象是別人,我或許都不會像現在這樣生氣。
可偏偏......偏偏是沈婉兮。
那個我掏心掏肺、視為在這吃人古代唯一同胞姐妹的沈婉兮!
我和她一樣,都是不屬於這個時代的孤魂。
我穿成了掙紮求存的乞丐,她也沒有好到哪兒去,直接落進了百花樓成了樂妓。
她求我救她,讓我不要扔下她。
我答應了,所以拚了命地說書賣藝。
一場接一場,嗓子說啞了都不敢停,攢下的每一個銅板,十有八九都填進了那銷金窟裏!
就是為了護著她,讓她能清清白白地等到我攢夠贖身錢那天!
那麼高的贖金,我皺過一下眉頭嗎?
沒有!
我隻想著,我一定帶她出去。
可我千辛萬苦把她贖出來,換來的是什麼?
是她對我的猙獰控訴:“誰要你多管閑事了?要不是你假惺惺的不讓我接客,我早就攀上高枝了?至於像現在這樣,過這種窮困潦倒的生活嗎?”
是她和我夫君的暗通曲款:“憑什麼?!同樣都是穿越,你就成了世子夫人,享盡榮華富貴!而我卻要在那肮臟地方受盡屈辱!你的一切本該都是我的!我都要奪回來!取代你!”
於是,她重新回了百花樓,順利的勾搭上了謝澤卿。
那一刻,我隻覺得無比荒唐可笑。
5.
“解氣了?”
謝澤卿平靜的看著我。
好像我是一個不可理喻的瘋子,
而他是飽受折磨的受害者。
他憑什麼?
憑什麼把我逼到絕路,自己卻纖塵不染,連一絲愧疚都吝於給予?
我厭惡極了他這副道貌岸然的模樣,
於是,我抬手——
“啪!”
一記清脆的耳光狠狠扇在他臉上。
他的臉被打得偏過去,白皙的臉頰上迅速浮起清晰的指印,嘴角滲出一縷血絲。
直到看見那抹刺眼的紅,我心裏那團燒得心肺俱痛的邪火,才略微平息了一瞬。
他緩緩轉回頭,用指腹擦去血跡,語氣依舊平穩得可怕,“既然解氣了,就安分留在這裏,做好你的世子夫人。”
“安分?”
我好像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
“我這輩子學不會什麼叫安分!我隻知道,若我痛一分,定要你們十倍、百倍地償還!”
“你靠著我交給你的技巧,得來了這世子之位;她沈婉兮,是靠著我賣命說書賺來的血汗錢,才沒在百花樓裏爛掉!你們從我這裏偷走、搶走的一切,都要給我連本帶利地還回來!”
我說到這兒,他似乎意識到了什麼,平靜的麵具終於碎裂了一角。
他抓住我的手腕,喝道:“你做了什麼?!”
我隻是笑,笑得眼淚瘋了一樣往外湧,卻又痛快淋漓。
“我要把她,把你心尖上那朵嬌弱的白蓮花,重新扔回她的爛泥潭裏,永世不得翻身!”
就在這時,前院突然傳來一陣淒厲的哭喊和混亂的撕打聲。
謝澤卿臉色驟變,一把甩開我,疾步向前院衝去。
那裏,沈婉兮正被百花樓的老鴇撕扯著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