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被許西州資助的第十年,江知意收到了一封國外公司的offer。
朋友們嘰嘰喳喳的聲音還在耳邊,帶著難以置信,急切地勸說。
“知意,你說真的?簽證辦好就走?為什麼啊!”
“是啊,許總對你多好啊,十年了!捧在手心裏怕摔了,含在嘴裏怕化了!”
“那九十九次求婚,我們可都看著呢,浪漫得不像話!你一次都沒點頭,許總都沒放棄,這還不是真愛?”
“是不是因為那個林薇?哎呀,她就是許總新資助的一個小姑娘,聽說身世挺可憐的,許總就是新鮮感,發發善心,怎麼可能比得上你?”
“對啊知意,你別犯傻,十年感情呢!許總那麼愛你,怎麼可能真被一個什麼都不懂的小丫頭影響。”
愛?
江知意抬起眼,目光越過喋喋不休的朋友們,落向街對麵。
一輛熟悉的黑色轎車緩緩停下。
駕駛座上的男人側身,極其自然地為副駕的女孩理了理鬢邊的碎發。
那是許西州。
一旁的林薇,仰著臉對他笑,眉眼彎彎,那側臉的輪廓,竟真的與自己年少時有幾分相像。
許西州臉上帶著一種久違的、放鬆甚至堪稱寵溺的笑意。
那是這半年來,江知意在他臉上越來越少看到的,對著自己時,則更多是疲憊和不耐。
朋友們順著她的目光也看到了那一幕,聲音戛然而止,氣氛瞬間有些尷尬。
“呃,可能就是碰巧遇上了。”
“許總他。”
江知意收回目光,臉上沒什麼表情,隻是端起咖啡輕輕抿了一口,苦澀的味道在舌尖蔓延開。
她打斷她們,“我有點累了,先回去了。出國的事,已經定了。”
她站起身,拿起包,對朋友們勉強笑了笑,沒再給她們挽留的機會,轉身推開了咖啡館的大門。
午後的風帶著暖意,吹在她臉上,卻讓她覺得有些冷。
十年。
她想起剛被許西州從那個破敗、充滿黴味的家裏帶出來時,她縮在角落,連頭都不敢抬。
是他耐心地、一點點教她禮儀,帶她見識繁華,給她最好的一切。
他把她寵成了真正的公主,讓她幾乎忘了自己原本的模樣。
那九十九次求婚,每一次都盛大而精心,滿足所有少女的幻想。
她不是不心動,隻是心底總有一絲不安,覺得這美好得像一場易碎的夢。
她總想,再等等,等到她足夠配得上他,等到她確信這份愛牢固不摧。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變的呢?
是一年前,他帶著林薇出現,揉著那女孩的頭發,半開玩笑地對她說:“知意,你看,我找了個你的小替身,有趣嗎?”
是她第一次因為林薇故意打碎她收藏的音樂盒而生氣時,許西州皺起眉,語氣帶著責備:“知意,她年紀小,不懂事,你讓著她點。一個舊盒子,碎了就碎了,我再給你買更好的。”
是她一次次發現他襯衫上陌生的香水味,手機裏曖昧的短信,而他從不解釋,隻會用更昂貴的禮物來搪塞,最後變成不耐煩地斥責:“你能不能懂點事?我很累,沒精力天天哄你。”
是他最後一次求婚,第九十九次,在星空下,他握著她的手,眼神卻有些飄忽:“知意,就快一百次了,到時候,你一定會答應我的,對吧?”
那之後,第一百次,卻始終沒有來。
取而代之的是他某次醉酒後,摟著她的肩膀,語氣輕佻又殘忍:“江知意,我跟你說實話,再好吃的菜吃十年也會膩。你乖一點,等我新鮮勁過了,我們就結婚。”
膩了。
這兩個字狠狠紮進她心裏。
最後一絲幻想,在上周她二十五歲生日那天,徹底粉碎。
她從晚上等到深夜,也沒有等來他。
手機裏最後收到的,是匿名發來的幾張模糊照片,酒店門口,許西州摟著林薇的腰,姿態親密地走了進去。
這是十年來,許西州第一次缺席她的生日。
那一刻,心裏有什麼東西徹底崩塌了。
江知意停下腳步,深深吸了一口氣,再緩緩吐出。
她抬頭,透過交錯的枝葉縫隙看向天空,很高,很藍。
她拿出手機,點開郵箱裏那封來自海外公司的offer,回複框裏,隻有一個字。
“收到。”
十年大夢,該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