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宋子赫醒來時，已經在普通病房裏，醫生正在給他測量血壓。

他垂頭看了一眼自己的雙臂，雙臂都還在。

隻是左手毫無知覺，甚至連抬起來都很困難。

醫生注意到他的目光，歎了口氣說：“宋先生，緊要關頭，隔壁醫院及時送來血袋，您才保住了雙手。但因為傷勢實在太過嚴重，您左臂的神經已經嚴重受損，功能基本喪失了。”

“您後半生若是還想再拉小提琴，恐怕是沒可能了。”

醫生的話如萬根毒針從天而降，直擊宋子赫的心底。

“霍子欣知道這件事嗎？”宋子赫輕聲問道。

醫生搖了搖頭：“霍總這會兒正在給林先生舉辦慶功宴，她的電話一直打不通。”

宋子赫覺得有些可笑，但心裏已經全然不在乎了。

醫生剛離開沒多久，霍子欣就急匆匆地跑進了病房。

“阿赫，你真是嚇死我了！我差點以為自己要失去你了。”

宋子赫微眯起眼睛，沉默不語。

霍子欣的發梢還沾著彩帶碎片，渾身透著酒氣，襯衫領口處蹭到的紅色唇印清晰可見。

他剛才差點就信了她這虛偽的關切。

霍子欣正要握住他的手時，宋子赫側身避開了。

她以為宋子赫是在生氣，放輕了聲音說：“阿赫，自從雲雲回來後，我確實對你有所忽略。你放心，接下來我一定隻陪著你。”

時間或許還能留住，但那顆曾經深愛她的心，早就已經回不來了。

隻是此刻，宋子赫懶得再跟她爭辯。

接下來的幾天，霍子欣果然比以往更加殷勤地圍著他轉。

她帶他去看了那片他曾經求了她許久，卻一直沒能去成的海岸日落。

每天的一日三餐，霍子欣都會親自下廚，端一碗熱騰騰的雞湯送到他麵前。

甚至連他曾經最愛的那首鋼琴曲，霍子欣也會在每個午後準時為他演奏。

可宋子赫的心卻如止水一般，激不起半分漣漪。

因為就在出院那天，他親耳聽到了霍子欣和林清雲在走廊轉角處的對話。

直到那時，他才終於徹底明白。

霍子欣如今對他所有的百般體貼，不過是想讓他放鬆心情、補足營養，以便接下來能順利為林清雲進行骨髓移植手術。

......

第二天傍晚，林清雲的病情突然惡化，骨髓移植手術已經刻不容緩。

霍子欣剛把一勺雞湯喂到宋子赫嘴邊，手機突然震動起來。

她瞥見消息內容後，立刻將勺子扔回碗裏，熱湯濺了宋子赫一臉。

但她全然不顧，一把拽起宋子赫的手就往醫院外走。

剛到手術室門口，護士便熟練地給宋子赫換上手術服，將他按在擔架上。

霍子欣緊緊握住宋子赫未受傷的右手，眼裏滿是“擔憂”。

“阿赫，別怕，我就在這裏陪著你呢。”她溫柔地揉了揉他頭發剛長出的短短發茬。

“等你這次手術結束，我們馬上就補辦婚禮，我會永遠在你身邊。”

宋子赫被醫護人員推向手術室深處，耳邊隱約傳來醫生與霍子欣最後的對話。

醫生麵露難色地說：“霍總，宋先生的身體剛經曆重創，還非常虛弱，這次骨髓移植手術的風險極高，很有可能......”

霍子欣眉頭緊蹙，還沒來得及回應，護士就從手術室內匆忙跑了出來。

“主任，林先生情況危急，已經開始吐血了！”

醫生正要張口說些什麼，手中的手術同意書已被霍子欣一把奪過。

“必須救雲雲！立刻手術！”她的語氣斬釘截鐵，不容置疑。

宋子赫終於被完全推進手術室，嘴角扯起一抹微不可察的苦笑。

就當這是......與過去最後的告別吧。

這場手術過後，那份為期三年的契約就會正式終結。

他和霍子欣之間，也真的能兩清了！

不知過了多久，宋子赫從麻醉中蘇醒過來。

手術室內空無一人，異常安靜。

他摸出藏在枕頭下的手機，屏幕亮起時，林清雲恰在此時發來一張照片——畫麵中，林清雲一臉依賴地依偎在霍子欣懷裏，而霍子欣低頭看他的眼神，是那種宋子赫即使在生死關頭也未曾得見的溫柔。

他們本就不該有這段錯誤的開始，如今，是時候徹底結束了。

宋子赫強撐著虛弱的身體，扶著牆壁艱難地挪出病房。

就在這時，手機突然震動起來，一條短信彈了出來：【宋子赫先生，您預定的晚上十點整航班將於一小時後起飛，請您盡快前往機場辦理登機手續。】

宋子赫盯著這條消息，眼眶微微發熱，胸腔劇烈起伏。

他終於......自由了。

腦海中不受控製地再次浮現出初次見到霍子欣的畫麵。

那時的她如同神祇降臨，將他從貧民窟的深淵中拉出，信誓旦旦地說此生都會庇佑他。

可後來的整整三年，他卻活在一場精心編織的騙局裏，成了別人的替身。

如今，他要親自斬斷這一切，與他們一刀兩斷！

機場內，催促登機的廣播聲清晰地響起。

宋子赫掏出手機，利落地抽出裏麵的電話卡，將其掰成兩半，扔進了一旁的垃圾桶。

他挺直脊背，大步走向登機口，沒有一絲留戀，也未曾回頭。

霍子欣，這輩子，都不要再見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