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
高峰期的地鐵站,每天都是人山人海,比肩接踵,我被湧入的人群擠在最角落裏,盡量縮著身體,減少體積,依然被擠得無法動彈。
還好,車廂上方很快傳來了臨鬆路到站的廣播,車廂門一開,我埋頭衝了出去。
出了站,紅綠燈對麵就是我們公司的大樓,我看了眼手機,距上班時間還剩10分鐘,一路小跑起來,剛剛趕到人行道,川流的車輛已經發動。
站在這裏氣喘籲籲,內心卻似無波古井。每當我著急趕路的時候,都非常感謝偶爾阻擋我的行人和紅燈,因為隻有在這個時候我才能停下來休息。
等人行道亮起了綠燈,我快步走向大樓。電梯口同樣也是人頭攢動,我踮起腳尖,仔細瞅了瞅人群,沒有看到林章,他已經出差一周了吧?什麼時候才會回來呢?
最近我總是想,我怎麼就喜歡上了他?他是公司的總經理!
我一直把這個心思深深地壓在心底,哪怕是我最好的朋友也不敢提起。因為大多數人都有正確的三觀,沒有人像我這樣不知廉恥,罔顧道德地喜歡這樣的人。但我隻是在心裏偷偷地暗戀林總,並不想與他怎麼樣,也不想發生什麼,更不會去破壞他的家庭,隻要能遠遠看他一眼,哪怕是個背影都好,如果能偶然間與他不經意地對視,那是最幸運的了,其他的,絕不敢妄想。
進入電梯,我按下了21層,便靠在角落裏回想那日他注視我的目光……
那日也是人潮擁擠,似乎所有的上班族都喜歡趕在最後幾分鐘打卡,我也一樣,站在電梯邊緣東張西望,生怕錯過最早下來的電梯。
那天的我可能有點獐頭鼠目,賊眉鼠眼,一心瞅著電梯,畢竟還有最後5分鐘了。晃頭晃腦間,卻無意瞥見了人群中的林總,他似乎一直注視著我,嘴角還掛著若有若無的笑意。
他是早就看見我了吧?否則那柔和的目光怎麼一直看向我呢?他微微上揚的唇角,明媚溫情的眼神,隻朝向我一個人,隔著層層人群,我呆呆地看著他,忘了周遭的一切,而他,也這樣靜靜地凝望著我。
心裏有種異樣的感覺在湧動,一種怦然,莫名,意外的欣喜。在這一刻,我好像對他一見鐘情了,雖然他是位有婦之夫,雖然我們見過那麼多次,可是他此刻的目光和微笑,撞醒了我沉寂多年的心。
擰著微微顫抖的心,跟他一起踏進電梯,湧入的人群越來越多,我們幾乎要人群被衝散,我卻想要與他靠得近些,再近些。千鈞之際,我巧妙地側身,靠在了他身邊。
我們被擠在最角落裏,眼睛不敢看向他,心卻怦怦直跳,臉也有些發燙。這是第一次如此靠近他。雖然我們在同一個樓層,可我是公司最基層的職工,與他幾乎沒有工作上的接觸,更別提交談。
隻有三個月前他問過我一句‘是不是記憶力不太好?’那還是一句責怪的話。
此刻我們靠得如此相近,我卻隻能藏匿慌張與欣喜,假裝鎮靜地注視上升的電梯。
很快,到了21樓,我微微後退,請他先走,他仿佛一切都沒有發生一般,大步邁出電梯。那一步,不是跨進了辦公室,而是直接踏進了我心裏。
自那日起,我開始時刻留意他的身影,雖然大多隻是瞥見他的背影及側影,但也讓我身心激顫,遐想聯翩。
到了21樓,略掃了一眼辦公室,今天人到的還算比較齊。我熱情地和身邊同事打招呼,他們也是剛到不久,正在整理淩亂的桌麵,準備投入今天的工作。
我們部門由於人多,位置設在了大廳,但大多數人都會不定期出差,無論什麼日子,總有一些人不在辦公室。
坐在大廳的不幸就是一舉一動都會被過往的領導看見,偏偏我愛上了公司的總經理,不幸也就成了幸運,每當林總從辦公室出來時都要經過大廳,我能偷偷瞄他幾眼。
他的辦公室位於大廳的盡頭,並不算大,隻占據50多平米,不像那些傳說中的高層領導,一個人把整層樓全都占用,用來炫耀自己的身份地位,彰顯自己的與眾不同。
但是他也會經常出差,此時他辦公室的燈並未亮起,估計仍然出差未歸吧!幽幽長歎一聲,拿起杯子走向茶水間,轉身之際,林章竟然從電梯口迎麵走來。原來,他回來了!
我按捺著欣喜,迎向他,微笑道:“林總早!”
他微微側目,點頭示意,目光幾乎沒有在我麵前停留,直徑走向辦公室。
好像換上最豔冠的衣服,以博他的注目,卻原來從不曾進入他的眼睛。我握緊杯子,失意從指尖漫上臉頰,漸漸漫成失落的樣子。
可是,電梯口那日相遇已經留駐在我心底,已經放不下了。
從來不知道自己竟然是那麼膚淺,那麼感性,僅僅一寸目光,一抹微笑,就會莫名地愛上一個人。
到了10點,周一的部門例會,跟著同事一起進入會議室,無非是上周工作總結,本周工作計劃。每周如此,無聊到全身僵硬!
不過近段時間,林總隻要在公司也會參加我們部門例會,雖然有一位廖經理管理我們的工作,但是這個部門是公司核心,一些大項目,還有市場投標方向,林總也會參與。
由於林總的參加,現在各位同事的總結寫得比我這個搞文案的還好,我嗤之以鼻,坐在最後一排,聽他們誇誇其談。
偶爾抬頭看一眼坐在最前麵認真又嚴峻的林總,他並不算太英俊,卻有一種獨特的魅力,也許是他深邃的雙眸,也許是成功男人的沉穩,他從不多話,凡事點到為止,不像毛頭小子,聒噪,幼稚又單調,談個戀愛都會與女朋友鬧氣。
再次抬眸看一眼最前方的林總,他斜靠著背椅上,目視自己的筆記本電腦。不知他私下是怎樣的人,雖然他在我們麵前冷漠寡言,可人都有兩麵性,在家時會與他太太爭吵嗎?會因為什麼爭吵呢?
無聊地幻想他的另一麵,握著筆在紙上描繪他的輪廓,正描繪他的眉毛,卻聽得林總高聲揚起:“坐在最後一排打瞌睡的那個,陳述一下我剛才的問題!”
我撐著頭,輕輕嗤了聲,誰這麼大膽子,這種會議上還敢睡覺?抬頭瞄了一眼,怎麼大家都齊刷刷地看向我?
天!我瞬間反應過來,迅速起立,腦袋一片空白,我怎麼知道他剛剛問了什麼問題?
林總已經起身,背著手,從前方緩緩踱了來,我不敢再看他,眼睛停放桌麵,悄悄把有描繪他模樣的本子翻蓋台上。
他已經走到我身旁,雖然我沒有抬頭,餘光中也能感覺到他的眼睛一直盯著我。我頭皮發麻,心裏亂跳,可他停在我身邊,就是不說話,我不得不抬眸打探他的態度。他表情像是被固化,說不出裏麵有什麼,瞥了眼我手指按壓的本子,於是,麵無表情地從我手中抽走了!
抽走了……
問題是,那上麵有他的畫像……
垂著頭,整個人像是在風裏癲癇,自以為做得不動聲色,原來什麼都被他看在眼底。雖然我還沒有畫完整,甚至並不相似,但是我卻又在旁邊加了幾個字:其容不改,出言有章。
林章啊!林章!
旁邊的同事輕輕戳了我一下,偏過頭,他的筆記本上寫了幾行字,是剛才的問題方案,我大致過了一眼,立即通順地念了出來……畢竟是本部門工作,就算沒有聽見,也清楚有哪些事情。
林總聽後,沒有驚訝,也沒有反應,握著筆記本走到窗台邊,看向窗外,許久才說了句:“散會吧!”
大家開始收拾東西,個個都走了出去,可我的筆記本還在他手裏,他似乎已經忘了。
我磨磨蹭蹭不知該如何是好,本子上麵有每周的工作記錄,我的月總結都是根據這個來寫的。遲疑半晌,還是硬著頭皮走到他身後,小心翼翼地問:“林總,我的……筆記本?”
他緩緩轉過身,眸底的笑意比他的慢動作更有深意,交到我手裏,“畫的不錯!”
哪裏來得及欣喜,道聲“謝謝”,迅速逃離現場。
回到桌位上,還是捂著臉偷偷地笑。他不但沒有生氣,還溫和地笑了?雖然他把情緒隱藏得很深,可是我還是看清楚了,那是一種柔和,怡然,又帶一點得意的笑。他對我,還是有一絲異樣的情愫的吧?
肩膀突然被輕輕拍了下,“想什麼呢?”
我回過神,宋姐正站在我身邊,“晚上聚餐,一起過去吧!”
剛要開口,她立即伸出打住的手勢,“集體活動,不能拒絕。”
“這……好的!”我本來也不打算拒絕。我從來不是一個特立獨行的人,即使對眼前的一切相當鄙夷,也會以笑或點頭表示回答。我有我堅持的原則,也有隱忍的姿態。職場中需要的是能力出色,在性格上又融入團體的人。在能力未達到之前,把個性泯滅成眾人是最安全的生存之道。
到了下班,跟部門一群人浩浩蕩蕩地走出大樓,同事們三五成群地安排好拚車,我和宋姐,李明,還有前台小孟擠在了一輛車上。
此次聚餐是慶祝部門的兩位新人,來公司不到一年就拿下了幾個大項目,一位男生叫嚴冬筠,另一位是個女孩子,白琳娜。
我挺喜歡這位漂亮的女孩子,我們都是同屆應屆生進入公司。她聰明好學,熱情活潑,開朗的性子總能調節辦公室沉悶的氣氛,隻是在工作上有些過於愛表現,但並不影響她的出色。
她不同於另一位應屆生韓曉曉的單純幼稚,也不同於我的清冷沉默,所以我倆常常被拿出來與白琳娜比較。當然,我們肯定是差的一方,可我絲毫不以為意。
下了車,包廂內提前到的同事已經準備好酒了,男人喝酒,女人喝果汁,當然也有女中豪傑——白琳娜,畢竟她和嚴冬筠是今日的主角。
菜一盤盤端上來,反正今日沒我什麼事,就隻顧低調地吃,大家起身敬酒,我也跟著起身,等大家喝完,我也吃得差不多了。
吃飽後,窩在座椅上品味白姑娘與副主管的調笑,白姑娘嬌嗔一下唇角,接過他遞來的酒杯一飲而盡。“豪爽!”周圍掌聲暴烈,顛了一群男性。
我們都太清楚了,一家公司需要的不隻是專業精英,還需要蠢蠢欲動的柔滑劑。莊重的辦公室深深壓製著那些躁動的心,酒精是可以釋放本性的好東西,仗著酒勁的刺激,調情那些樂於做交際花的美女,而交際花自然也受用別人仰慕的眼光。要知道,風情萬種,德才兼備才能稱得上交際花,每走一步都是有用的。
飯局,可以讓那些一本正經的動物全部暴露出了本性。
“吃飽了嗎?”一聲輕柔的男聲。
額?我收了眼睛,側過頭,是這次聚餐的另一位主角——嚴冬筠,也是例會上給我提示的男生。他不知什麼時候坐在了我身邊,看來我的吃相全被他看見了。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吃飽了。”
他溫和地笑了笑,不再說話。
散席之際,李明突然喊了聲:“大家別急著走,宣布一個炸.彈!”
大家都仰著頭望著他,他跳上椅子,“下個月28號我結婚,大家一定要給點麵子捧場啊!”
眾人愣了愣,瞬間爆發了詫異的哄鬧。廖經理直罵:“好啊!這個該死的老李,竟然也玩起了深藏不露!”
宋姐也接道:“就是啊!孤家寡人什麼時候有女朋友?我們都不知道!”
“放心,放心,你這把年紀才找到媳婦,我們當然要去看看……”
大家都有些醉意,羞赧和赤紅浮上臉頰,把平時的穩重端莊統統趕下舞台。一路調侃著李明走出了酒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