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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愛情更疼比愛情更疼
連諫

對峙

文:連諫

采訪楊樸的那天,嬰嫣的心,如懸著的一片落葉,遲遲的,不肯落下,隻因眷戀著他的枝枝節節,離中年近在咫尺的男子,很好的相貌以及事業,以及沉默的唇齒,讓她不愛,怎麼可以?

幾天後,嬰嫣給他電話:楊先生,可以補充采訪你太太麼?

楊樸的遲疑,在片刻之間,嬰嫣便見了希望,這個要求,本身就有了一些隻與自己有關的私秘目的,對太太倦了的男子,是不會輕易把她示人的。

一直,嬰嫣是個那般執著的女子,不肯輕易喜歡,喜歡了不肯輕易放棄,如母親曾說過的:容易受傷的性格。若真的喜歡,放開膽子搶那麼一次,在嬰嫣想來:未嘗不可。

乘了楊樸的車,一路風平浪靜的沉默,靜靜而卓然的清涼,在淺淺的秋裏。嬰嫣知道了他是不肯使用香水的男人,沒有煙酒嗜好,采訪過許多所謂成功男士,他們的喜好,都在車子中的空氣裏,惟有他,清淡若水。

一路上,楊樸幾乎目不斜視,恍如逃避誘惑的嬰孩,不敢看糖果的樣子。嬰嫣的心,若陽光下的水滴,嫋然飛翔。

此刻,嬰嫣便是誘惑所在了,笑輕輕揚上嘴角。

見著了楊樸的妻,一個安詳在輪椅上的女子,望著嬰嫣笑了,安詳高貴到孑然,一如高秋正午下的菊。

嬰嫣說:楊太太,我是嬰嫣。

她望著楊樸笑:我已不再是楊太太,怎麼還亂說?楊樸也笑,那刻,他若陽光少年的心底無雜。

原來如此,嬰嫣的心,頃刻奔湧而起。

楊樸有許多業務要忙,早早走了,倪裳和嬰嫣喝紅茶,一個下午與采訪無關,嬰嫣知道了她和楊樸的過去,三年前,因一場車禍,她的腰椎以下便是了一種擺設,用絕食威逼楊樸離婚,嬰嫣問得幼稚:你們不愛了嗎?

她笑:當我能給予的愛情隻剩了形式,對另一個,是不公的,你不覺得,有一種癡情,對另一個人其實是殘忍麼?

嬰嫣說哦。

但我必須一直接受他的照顧,這是他答應離婚的前提。

原來,這個家,並不是楊樸的,他的在對麵。離婚後,他便買了一樓的兩套房子,與倪裳對門住著。

嬰嫣愛他們美如煙塵的往事,胸有丘壑的倪裳,即使自己得了楊樸的愛 ,對她,必然也會敬重的。

走的時候,倪裳的輪椅轉到門口,突兀的,嬰嫣聽見她的聲音:楊樸是個好男人,離開他,是因為他還有很長的歲月可以愛或被愛。

倪裳的聰慧,即使黑夜,在她麵前,也是透明的。

嬰嫣回頭望她,一轉身,淚落下來,幸福恍若垂手可得。

後來,倪裳的電話便是了常來:嬰嫣,你可以來陪陪我麼?

嬰嫣去,從不推委,那次采訪結束後,這是接近楊樸的唯一途徑。

他常常在,汲著紅茶,看嬰嫣和倪裳談笑之間,笑容溫暖。每一次,倪裳說:楊樸啊,送送嬰嫣吧。嬰嫣的心,嘩啦嘩啦飛起來,黑夜裏的臉紅,他們看不見。

而倪裳,高貴的微笑之下,洞悉嬰嫣心的每一個角落。

幾杯紅茶,便讓嬰嫣微醉,是愛情若酒,楊樸知不知?

一個閱人無數,江湖看盡的男子,若是不知,便也是推脫了。

那夜的路上,嬰嫣說:楊樸,不想再去愛了嗎?

清朗的月下,嬰嫣不看楊樸,隻是糾纏著指,所有的答案在他一個人的心裏,那麼多的前塵後世,嬰嫣不在乎。

淚滴在指上,他環繞過來,嬰嫣便丟棄了所有的堅持,愛情原來如此。

那夜,楊樸幹渴多年的身體,若狂風暴雨,一下子淹沒了嬰嫣的全部,從此即是永遠的。

他欣賞嬰嫣的身體,若古時那個——挑燈看劍的英雄。

天亮時,他給嬰嫣套衣,一件一件,很是仔細,說:天冷了,莫穿少了凍著自己。嬰嫣便就此知了倪裳,究竟是為何愛楊樸這般徹底。他是這樣的細膩,責任一旦掛在肩上,便不肯卸去,即使累壞了自己。

嬰嫣說:楊樸,我終要嫁了你。

他便是笑,然後,緩緩說:隻是我怕委屈了你,因為,我不可以不善待倪裳。

因為如此,我更是愛你。

在嬰嫣想來,最初的楊樸,隻是簡單的誘惑,而現在,是愛得徹底,倪裳的退場,楊樸執著地不肯丟棄責任,如挑燭燈簽,挑亮了楊樸的美好。

後來,嬰嫣知道,倪裳已跟楊樸說過多次,讓他愛了自己,因為嬰嫣眼裏的愛情,有聖徒朝聖般的姿態,被這般愛著的男子,定會幸福的。

這場愛情,來得如此容易,連搶都不曾開始。

和楊樸的夜,莫名的,嬰嫣執著在自己家裏,再見倪裳,有了淺淺的尷尬,而安詳的倪裳就不停地講法文原著裏的幽默,快樂的笑聲中,憂鬱一閃而過。

三個月後,嬰嫣和楊樸結婚。婚禮的早晨,倪裳托保姆小夏把楊樸的鑰匙送來,依舊很是銳利的棱角,沒有因開啟而打磨得圓潤,握著它,嬰嫣感覺很像接受了一些過去。

嬰嫣打電話,請倪裳去觀禮,倪裳淡淡回了:這是你們的豪華盛宴,我就算了吧。淡淡扣了,那刻,嬰嫣便聽出她心裏的蒼涼,無論怎樣寬容豁達的女子,讓她參加曾經愛過男人的婚禮,究竟是殘忍的。

如果嬰嫣和楊樸的婚禮是一道盛宴,在倪裳,已感覺自己像了淒然的殘湯剩羹。

繁華熱鬧的婚禮中,嬰嫣表情渙散,而楊樸竭力的周全,是不肯委屈了嬰嫣的,那一刻,嬰嫣忽然地意識到,這樁倪裳竭力成全,而自己竭力追逐的愛情,委屈的,或許將是兩個人,而盛宴已經開始,大家都無了退出的餘地。

是夜,楊樸說過去看看倪裳。

嬰嫣說:累了,你自己去吧。楊樸便去了。

嬰嫣望著楊樸的背影,恍然間明白了,以前,自己與楊樸的夜,被固執在自己家,其實是不想與倪裳,有如此咫尺的距離,亦不想聽她說:楊樸啊,送送嬰嫣。那語氣,被愛情泡過的顏色,褪不掉的。

從來沒有一個女人,可以忍受男人的心裏,裝著以任何形式存在的深情過去。

遠觀、向往、設計、追逐與到達的現場效果,從來都是不同,如現實與夢的距離。愛情從來沒有快樂三人行,這樣的自私,沒有人可以徹底屏棄。

嬰嫣悄然站在倪裳的門外,看見倪裳,縮在輪椅裏,浸泡在微藍的夜色,看窗外的天空,楊樸的手,扶在輪椅推手上,不若婚禮中熱浪迭起的新郎。

新婚的夜,嬰嫣與楊樸很是安靜,他伸過手,試圖扳過她的身體,其實嬰嫣知道,這是他外強中幹的一個動作而已。嬰嫣沒動,他的手也無力,這是一雙剛剛沾染過前塵的手,如果他剛才與倪裳屬於心靈,那麼自己僅僅屬於身體?

淚就滑下來,蹭在被子的一角,不與他知。嬰嫣說:親愛的,今天真累呀。他說:是啊,真累,婚禮向來如此。嬰嫣的心跳了一下疼。那刻她才知道,沒有女子不在乎自己愛的男人的過去。

倪裳從不肯到嬰嫣家來,穿過兩道門就是的,防盜門的淺淺門檻,對於她的輪椅,算不上障礙,她卻不肯,她說:我不想打擾你們的幸福生活啊,以後,不要讓楊樸來看我了,有小夏陪我就足夠了。

楊樸卻不可以不去看,很多習慣改不掉,楊樸也不想改,他總是固執地認為,嬰嫣愛他,倪裳是其中一個不可或缺的部分,在愛情上,男人總是自信的。

甚至情人節的鮮花,在楊樸的手裏也是兩份的,送給嬰嫣玫瑰,她知道,愛情是殘缺了一個部分的,其中一些被切割在了倪裳的康乃馨上。玫瑰和康乃馨,在楊樸的心裏,是等同的味道,他隻是在表麵上區分了一下而已。

靜如秋水的幸福,在於嬰嫣,隻是一種表象,而倪裳的安詳以及高貴,也是做給別人看的道具,隱隱的傷,藏匿在彼此心底。

那夜,嬰嫣說:楊樸,我們生個孩子吧。

楊樸說:好啊,等他大點,可以讓倪裳教他學法文。

爍爍的騏驥,便在嬰嫣心裏冷下去。

嬰嫣依舊去看倪裳,兩個女人的聊天,漸漸了,有了一些簡短的靜默,目光落在不同的地方,彼此的心裏,是有了結的,便是有關楊樸。倪裳家裏,有楊樸給他買的書,以及種在陽台上的太陽花,小而倔強地生長在陽光下,如小而明晰的傷疤,開放在嬰嫣的眼睛裏。

到處都是楊樸的痕跡,嬰嫣便知道,倪裳的放棄,其實,是愛他的另一種方式。愛情不過是一場痼疾,一旦得了,便沒了治愈的機會,潛藏在身體深處,每一個不經意的時刻它便跑出來,如頑皮的孩子,折磨了心靈或者身體。

嬰嫣對於倪裳,竟有了漸然的恨意迭起,去看,或者關照,不過是一種敷衍,給楊樸看,倪裳必是洞悉的,那樣一個聰慧的女子,嬰嫣知她若自己一樣,必須把一種豁達的寬容表演到底。

而楊樸,幸福得不知就裏。

他不知道嬰嫣的夢裏,正有倪裳靜靜睡去,不再醒來,嬰嫣夢裏的微笑,花朵一樣綻放得徹底。

愛情的自私,足以讓人滋生足夠的殘忍。

夜裏,楊樸周旋在嬰嫣身體上,快樂是他一個人的事,在她心裏翻騰的,隻是,楊樸和倪裳,曾經用怎樣的纏綿,糾纏了與自己無關的純淨幸福,是她從未有過的淋漓盡致。這樣夢寐般的臆想裏,隻有綿長的疼如線繞指。

嬰嫣便喊:楊樸,你一定說,你隻愛我一個。

楊樸喘息,說:隻愛你一個。

嬰嫣知道這不是真的。

和倪裳再一起,冷藏匿在嬰嫣眼睛深處。臉上的笑,像一下一下按上去的積木,一轉臉的瞬間,就會碎落無聲。

嬰嫣越來越感覺,自己不過是倪裳送給楊樸的愛情禮物,他們之間的故事曾經令自己感動,而現在,嬰嫣想要楊樸的全部,而不是倪裳之外的部分。

隻有一種可能的情況下,嬰嫣才可以得到他的全部,就如夢裏,倪裳永遠地睡了。

嬰嫣的心,冷得發抖。

小夏回老家探親了,楊樸說:嬰嫣,你若沒事,就早些回家陪陪倪裳。嬰嫣說好啊。心又一次顫抖起來,冷風忽忽地穿過身體。

很多很多的陰冷的場麵,一下一下閃過心底。

包裏揣了那把精致的刀子,回家的路上,眼淚莫名其妙地落,一個個片刻,嬰嫣不知道身體裏裝著的是不是自己。

進門,到看見倪裳,一直是恍惚狀態。

倪裳望著嬰嫣笑,嬰嫣手足無措,隻想把包藏起來,卻找不到地方,仿佛她一眼便能看見藏匿在包中的利器。

倪裳說:這麼早啊。

嬰嫣說:啊,下午沒事。然後沉默。把包放在茶幾上,用眼睛丈量了一下包和自己和她之間的距離。

倪裳說喝茶吧。嬰嫣說啊……恍惚,一直是要命的恍惚。倪裳拿茶,嬰嫣一直那樣看著她艱難地取茶罐,無動於衷。她細膩的脖子裸露在外麵,很好的角度,很好的機會,隻要取出刀子,一揮之間,她的動脈就會裂開。

嬰嫣伸手,恰好她抬頭,嬰嫣一慌,包落在地上,隔著柔軟的小牛皮,刀子還是在大理石地麵上碰出了清脆的聲音。倪裳遲疑地看她一眼:是不是包裏有什麼跌碎了?嬰嫣說:沒有,可能是手機,倪裳說:我看看,摔壞了哪裏?

嬰嫣捂著包,死死的,不給她看,倪裳眼裏逐漸是了淡然的茫然,以及傷感,有什麼戳痛了手臂,尖利的刀子落地時穿過了嬰嫣的小牛皮包,刀尖紮進嬰嫣的皮膚,血一滴兩滴地落在地板上,宛若絕望的花蕾,越來越多。

倪裳望著嬰嫣的恐慌,望著寒光四射的刀子,她笑了笑:我還是第一次見女人的包裏藏著刀子呢,要我給你包紮一下嗎?

不了。

仿佛所有的陰謀已被洞穿,嬰嫣緊緊抱著包,張皇跑出門,倪裳望著她笑:如果刀子是用在我身上的我會感謝你,我原以為看見楊樸的幸福我會快樂的,其實不是,你們的幸福近在咫尺,其實是我的煎熬,愛情是如此的自私,與曾經想象的不同。

嬰嫣頓了一下,淚水嘩啦就落下來。

回頭的淚眼裏,嬰嫣緩慢說:這種幸福的愛情隻是想象,楊樸給我的不是全部。

然後,淺淺的門檻,就絆倒了嬰嫣,倪裳張著唇,那聲嬰嫣沒喊出口,就聽見了嬰嫣淺淺的笑聲,如繞梁的絕唱,回旋出去:原來,錯了的不隻我一個人。

尖利的刀子,在觸地的片刻,穿進了嬰嫣的心臟,讓她不曾有片刻的痛苦就去了。

倪裳望著她蒼白的臉,緩緩滑下淚水:你為什麼要這麼急呢?讓小夏回家,是因為我的安眠藥已經攢夠了。

瑪姬說:琪琪,記住,不要因為別人讓雨淋著自己,如果被你遮擋了雨的人愛你,她會難過的。

我想念瑪姬,沒有人像我們這樣熱愛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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