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971年9月13日,中國人民解放軍空軍被陸軍接管。
這是我在這個世界上渡過的第16個9月13日,也是我在軍隊裏渡過的第一個9月13日,這一天發生過一件震驚中外的大事,但是當時我們並不知道是什麼事。
不要說我們了,就連那些對我們如臨大敵的步兵們也不知道出了什麼事,他們隻是接到命令來接管我們的機場,至於為什麼要接管機場,那些平時不可一世的天之驕子們到底做了什麼,他們也沒整明白,接到的命令就是封鎖機場、監控空勤和地勤人員,所以他們把軍車開上跑道,把我們完全控製。
我們是第一次與陸軍的野戰部隊打交道,第一次見識他們的軍事素質,好家夥,太厲害了!
轉眼功夫,野戰帳蓬搭好了,野戰食堂開飯了,好像是變魔術一樣,我們的停機坪周圍全是他們的天下。
他們動作迅速,紀律嚴明,如同一群搬家的螞蟻,看得我們目瞪口呆。
我們的宿舍也被安排進了兩名步兵,他們要和我們同睡,但是卻不能和我們同吃,因為我們是地勤灶,而他們是步兵。
當他們第一次看到我們的夥食,驚訝不已,不知道那些派去監控飛行員的小步兵看到飛行灶會是什麼表情。
其中一個步兵說了一句:“你們吃得這麼好,為什麼還做壞事呢?”
這話讓我們不舒服了,上海兵反應就是快,何澤民第一個開始反擊了:“誰做壞了?我們做什麼壞事了?”
“你們……你們沒做壞事,為什麼讓我們看著你們?”那個步兵是個陝西兵,反應也不慢。
“那你到是給我們說清楚了,我們做什麼了?”我們群起而攻之,倆個小步兵們落荒而逃。
後來他們的連長來找我們的中隊長,倆人開始還算是嚴肅,可聊著聊著就開始稱兄道弟了。
“我們一定教育一下戰士們,可是這究竟為了什麼呀?”中隊長問。
“我們也摸不著頭腦,兄弟!”他們的連長歎了口氣,“你們也別多心,我們也是來執行命令,理解一下。”
“互相理解,互相理解,抽煙。”
“抽我的,抽我的。”
從那天開始,我們每天都在步兵們的領導下,學習領袖選集。他老人家的著作不少,有四卷之多,足夠我們學上一陣子。
住進我們宿舍的步兵們很快就和我們混熟了。
一天,那幾個陝西兵問我:“你們這咋有那多的四個插插?”他們管衣服口袋稱為“插插”。
那時的軍隊以軍裝上的口袋來區分軍官和士兵,士兵隻有兩個口袋,軍官是四個口袋。步兵們搞不懂了,他們一個連裏也沒幾個是四個口袋的,而我們這每三個人裏就有一個。
“機械師就是四個插插啊。”我學著他們的語氣回答。
“你們呢,你們不是機械師?”
“我們是機械員,和你們一樣是兵,他們是官。”
“嗬嗬,我們營長當過誌願軍,聽他說過一個順口溜,是笑話你們空軍的。”
“哦,說出來讓我們聽聽。”
“抗美援朝不過江,保家衛國不戴槍,稀裏糊塗也能混個紀念章。”
“還挺押韻,解釋一下。”
“不用他解釋,我來告訴你。”上海兵何澤民插進來說,“那時我們的機場在丹東,所以我們的飛行員是飛過去,打完美國佬後又飛回來,不向他們步兵是跨過去的,對不?”
“你們空軍一貫就是驕嬌二氣,總是比我們步兵舒服。瞧瞧你們,整天也不訓練,還吃得那麼好。”
“知道這是為什麼嗎?”何澤民衝他們一樂,伸出手朝北方一指,“從這個方向一直往前走就是國境線,如果打起仗來,你們要花幾十個小時才能跑到那,而我們不用一個小時就能到。這就是為什麼你們吃的是蘿卜我們吃的是肉。”
上海人就是聰明,他們經常可以用非常文明的話來氣死人。
何澤民是個老兵,他有著上海兵特有的聰明和靈氣,技術也非常過硬,是分隊長最喜歡的兵,可他就是不要求進步,堅決拒絕提幹,因為他怕回不了上海。
他人不錯,對我們這些新兵蛋子很熱心,隻要是他懂的,都會毫無保留教給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