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淘汰

時間過得很快，轉眼就到了七月底。

在我們考核的前一天晚上，李墨很緊張，他幾乎是徹夜未眠，一直在背書。

為了不影響別人，他把自己蒙在被子裏打著手電背書。可那時已經是夏天了，西北的夏天是不太熱，可一個人長時間在被子裏蒙著也受不了。於是，他就躲進了廁所。

“別擔心，大李。教員不是說了嗎，每人隻考一題，不會很難的。”我半夜去廁所發現了他，歎了口氣安慰他，可是沒用，他還是緊張。

“小賈，你說他們會抽個什麼題考俺？”

“這我那知道啊？要是知道我就不在這和你混了不是？別怕，你不會有事的。咱們不是說好了嗎，要去同一個機組，還睡上下鋪，我還想知道呂布有沒有得到那個美女呢？”

半年多了，李墨一直在給我講三國，由於這個故事在當時被歸在封資修一類裏，所以李墨總是乘沒人的時候給我講。這家夥在這方麵有超人的天賦，直到今天我都認為他能把《三國演義》這本書全背下來。

第二天，我們被帶進了考場，在去考場的路上，李墨急急地問了我一個問題。

“小賈，快給俺講講那個導管上的色圈是咋回事？俺咋一點都想不起來了呢？”

“天啊！就三個顏色代表三種不同的係統。”

“對了，想起來了。紅色代表液壓，蘭色代表燃料，黑色代表什麼？”

“潤滑！”我是脫口而出的，事後我一直在後悔我說了這句話，雖然我並沒有說錯。

“黑色代表潤滑，黑色潤滑，黑色……。”他一路嘟嚷著進了考場。

考官是教導隊的領導和師部機務處的人，我們很順利的通過了考核，終於輪到李墨了。

“李墨，”主考官指著一架飛機的副油箱問他，“這是什麼？”

開始我們還真為他捏了把汗，可當主考官報出了給他的考題之後，我們全舒了口氣，太容易了。看來領導們也是有心要幫他這麼一個好兵實現他的夢想。

可是李墨竟然沒有馬上回答，他愣愣地看著那個副油箱，就是不開口。

說話啊，大李！我開始著急了，不知他在想什麼呢，那個部位除了副油箱還能是什麼？

原來問題出在了這架飛機上，我們原來看到的全是一般的戰鬥機，可今天在我們麵前出現的是一架專飛夜航的戰鬥機。這類戰鬥機為了防止光線的反光，將副油箱的一麵刷成了黑色，所以與我們以前看到的戰鬥機的副油箱在顏色上有所不同。這點不同對我們這些人來說也許不是個事，因為我們也許都不會注意到這點區別，但是對李墨就不一樣，他太仔細太認真，所以他愣住了。

他想了好久，終於開口了：“是副油箱。”

“你再回答，副油箱裝的是什麼？”主考官問了第二個問題。

事到如今，我們所有的人全認為李墨沒事了，副油箱是備用燃料，飛機的燃料除了航空煤油外還能是什麼？

可李墨的回答出了在場所有人的意料，他是這樣答的：“一半是煤油，一半是滑油。”

“哐噹！”一聲響，以為大功告成了的一個考官正想喝口水，李墨的回答驚得他沒拿住自己手上的杯子，所有的人全被李墨怔住了。

“請你解釋一下。”主考官問，那聲音已經有些不對了。

“黑色代表潤滑。”李墨說。

李墨那句：“一半是煤油一半是滑油！”徹底斷送了他的機械師夢，他被淘汰了。

首長說了，好兵不一定能做好機務，把飛機交給他這種人，如何能對國家財產負責？如何能對戰友生命負責？如何能對戰鬥勝利負責？事到如今，再也沒有人能幫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