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宋茉臉上的表情頓時變了,她幾乎是一瞬間閃向一旁,護住了懷中的木盒。
雨傘砸落在地,宋晚撲了個空,整個人摔倒在了雨水中。宋茉冷眼望著倒在地上無比狼狽的她,臉上是恨極了的陰冷,“小九已經被你害死了,你竟連它的骨灰都不想放過?”
“你如今,是在跟我碰瓷嗎?”
大雨衝花了宋晚臉上的妝容,她臉色發白,有些難堪地咬了咬唇瓣。
“我隻是......沒有站穩。”
宋茉冷笑一聲,打算繞過她進屋。
“晚晚!”
熟悉的聲音穿破大雨,從身後傳來。顧時宴快步而來,小心翼翼將地上的宋晚扶起,臉上滿是後怕,將她渾身上下檢查了一遍。
她扭到了腳腕,纖細的腳腕幾乎很快腫脹起來。宋晚強忍著疼痛,眼底泛著紅,朝顧時宴輕輕搖了搖頭,“我沒事的,隻是不小心摔倒了。”
“你還想騙我!”
顧時宴如一頭失了理智的野獸,滔天的怒火幾乎要將他的理智吞噬:“我親眼看見宋茉將你拽倒,你還要委曲求全到什麼時候!為什麼不肯跟我說實話!”
他快步上前,擋住了宋茉的去路。
宋茉站在雨中,心中隻有厭煩。
手中的骨灰被她抱得很緊,冰涼的盒子已經沾染上了她的體溫,抱在懷中溫溫熱熱的,就像小九還在一般。
她的眼底還帶著尚未褪去的紅,如今裏麵光亮點點,像碎了一地的玻璃,“我現在隻想送小九回家,我沒心情再陪你們鬧。”
這話讓顧時宴皺了皺眉,這才看到宋茉手中抱著的木盒。
片刻後,他臉上的嫌惡卻更加濃重,“宋茉,事到如今你竟然還想騙我?”
“你莫不是要說,這木盒裏裝的是小九的骨灰吧?”
他冷哂一聲,“小九如今在寵物寄養處過得好好的,你口口聲聲說愛它,卻天天咒著它死,你的愛也不過如此!”
“是你主動提出離婚,又用小九死訊的謊話來拖延,甚至嫁禍給晚晚。如今甚至還偽造了它的骨灰?!”
“宋茉,你何時變得這般工於心計,你這麼做,隻會讓我更加厭惡。”
一聲聲質問如刀般割著她的皮膚,隻是她卻早已不在乎,鈍刀割肉,不痛不癢。
她不想再過多解釋什麼,也沒有再解釋的必要。
宋茉掙開他的手,轉身朝別墅走去。
顧時宴見宋茉少有的沉默,隻當是自己說到了她的痛楚,也更印證了心中的猜想。
腦海中又回響起昨夜陸繹打來的那通電話,心中的怒火幾乎壓製不住。
他快步上前,擋在了宋茉的身前,“所有事,一樁樁一件件,你應該給我一個解釋。”
“我說了,我現在隻想......”
顧時宴笑了起來,雨水順著他的臉頰滑落,他盯著宋茉懷中的木盒,突然伸出了手,將它打翻在地。
“裏麵裝的是麵粉還是沙土?你既然說這裏麵是小九的骨灰,那不如就讓它歸於這天地間。”
他用的力道極大,震得宋茉的手臂一陣酸疼,那木盒在大力的衝擊下從她的手臂間滑落,砰的一聲重重砸在地上。
蓋子被撞開,裏麵的骨灰撒了一地,又瞬間融入了雨水之中。
宋茉的表情定格在了臉上,她僵立在原地,死死盯著迅速被大雨浸濕衝刷的骨灰。
難以言述的悲痛與絕望在刹那間衝上頭頂,腥甜從喉間湧上,充斥在唇齒間。
顧時宴甚至不屑於低頭去看盒子裏的東西,他牽起宋晚的手,撐著傘快步進了別墅之中。
大門重重關上,雨聲的嘈雜被瞬間隔絕在外,同樣被隔絕的,還有那道撕心裂肺的嘯聲。
“小九......小九!!!”
宋茉跪在地上,顫抖著手,拚命想要捧住小九僅剩的骨灰。
可惜雨太大了,真的太大了。
暴雨衝刷著一切,骨灰被她小心翼翼捧起,卻怎麼也護不住。她隻能眼睜睜望著雨水從她的手上拂過,她的小九也隨著那雨水一起,流沙般從她的指縫間逝去了。
“別走,不要走......”
她想留住它,卻也隻能無能為力地看著它慢慢消散。
正如顧時宴所說的,它真的歸於這天地間了。
“不要......小九......不要離開我,你讓我一個人怎麼辦?”
“不要走,啊啊啊啊啊!!!”
“啊——!!!”
心痛,頭痛,哪裏都痛......宋茉覺得自己幾乎要死掉了,淚水混著雨水一同墜落,她全身早已濕透,卻感受不到絲毫的寒冷,隻是跪在地上,機械般不斷捧起地上的雨水。
可是沒有用,她真的留不住它了。
她低頭猛地咳出一口血來,她卻絲毫不在乎,隻是魔怔般將那雨水捧起,試圖再次裝回木盒之中。
“回家......我們回家......”
她好恨,真的好恨!
宋茉嗚咽著,卻慢慢俯下了身子。
她張開雙臂,就這樣趴在了地上,將臉貼在骨灰灑落的地方,任由大雨不斷拍擊著她的後背。
她想再抱一抱小九......再抱一抱,她的孩子......
別墅內。
顧時宴洗了個熱水澡後便上了床。
一夜未睡,現在已是異常疲倦。他沒再去想門外的宋茉,也毫不在乎。
房間內很快便傳出均勻的呼吸聲。
隻是他睡得並不安穩,眉頭緊緊皺在一處,手指不安地緊攥成拳。
夢裏,是年少的宋茉與小小一團的小九。
夢中的宋茉笑得極為開心,記憶裏,她好像從未見她這麼笑過。
幼年版的小九蜷縮在她的懷中,努力抬起頭舔舐著她的臉頰,它蓬鬆柔軟的毛貼在她的臉上,讓她癢得向後躲了躲。
那樣靈動的神情,那樣愉悅的笑聲,讓顧時宴如針般釘在原地。
下一刻,少女張開雙臂撲進他的懷裏,連同那小小的一團也窩進了他的懷中。
他的心猛烈地跳動著,喜悅與厚重的幸福脹得他心尖發顫。
這樣的感覺他好像從未感受過,美好得讓他上了癮,失了神,固執地想將這一刻永遠定格。
片刻後,他聽到了自己的聲音:“我希望茉茉長命百歲,和我長長久久,不如就叫它小九。”
“這是我們的第一個孩子,來小九,叫爸爸媽媽......”
顧時宴猛地驚醒。
他一把將眼罩扯下,望著前方出了神。夢中的一切真實得像是從前真的發生過,可是他卻怎麼也想不起來了......
顧時宴揉了揉疼痛的額角,想起宋茉紅著眼睛說小九死了的樣子,他心口莫名升起幾分不安。
他迅速起身,穿好衣服,鬼使神差地上了車,朝著寵物醫院疾馳而去。
他一路闖了無數個紅燈,即使暴雨視野受阻,卻依舊將車子開得飛快。
他迫切地想要一個真相!
顧時宴衝進醫院,拉住了離他最近的一個醫生:“這裏有沒有一隻叫小九的薩摩耶?”
醫生奇怪地望著麵前堪稱狼狽的男人,點了點頭,“那隻薩摩耶在這裏搶救了好久呢,隻是虐殺它的人實在太狠了,骨頭斷了好幾根,內臟出血嚴重,我們拚盡全力也沒有把它救回來。”
“它的主人今早剛領走它的骨灰,先生,你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