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林晚的神思有一瞬間恍惚。
他鬆開了她身前的手臂,卻猶疑著沒有直接拿走,而是不滿地抵在她的額頭上。
男人的力氣有點大,林晚被他這樣一用力,後腦都貼到了他的頸窩。
“你發燒了。”
陸謹言得出結論的同時,也鬆手退開了。
林晚扶著額頭坐進沙發裏,“小病,就不勞陸總掛懷了,不過你也看到了,確實沒有精神接待您了。”
陸謹言蹙眉,盯著她那張泛著病態潮紅的臉,心底有個聲音像魔鬼一樣在纏繞,幹擾著他的理智。
就想要為難她。
“來都來了,有些工作上的問題還請林總給出回應。”
他還特意問了一些項目節點上的備用方案以及關鍵數據,都是比較縝密謹慎的部分。
就算神智有些混沌,對於工作林晚也有條不紊地張口就來,每個點都和他精心雕琢的結論不謀而合。
他靜靜凝視著她,有那麼一瞬間觸及到她視線裏的流光,他深沉的眼底翻湧上來一縷不易讓人察覺的暗色還有灼熱。
她講完,向奕已經不在了,也沒注意到他是什麼時候離開的,偌大的客廳裏,隻剩下他們二人。
短暫的沉默裏,整棟房子都陷入了空曠的寂靜中。
不短的時間下來,陸謹言始終沒有聽到孩子的聲音,他又環視了一周,除了電視櫃上一張 林晚的單人照,就再沒有其他照片了。
手指剛剛觸碰到相框的邊緣又收了回來,聲線涼涼的,“林總,你這個人還真是冷心冷情,隻愛自己。”
林晚不以為然的挑了挑眉。
陸謹言的聲音裏滿是嘲弄:“家裏沒有你丈夫的照片,連你兒子的照片都沒有。”
她就知道......
再說陸明軒,他們的婚姻原本就是各取所需,最起碼她對他沒有感情可言。
陸明軒過世後,她為他守寡,還為他打理家業,這還不算盡職盡責?
非要整日抱著丈夫的遺照以淚洗麵才算是個稱職的寡婦?
她無所謂的道:“你小叔都過世了,留著照片隻會越看越難過。”
他的眼神像是淬了冰,有幾分好笑道:“難過?你這種人會懂得什麼是難過?我看你滋潤得很。”
林晚也跟著他假笑,“陸總批評的是,真是讓人羞愧。”
可她那張滿不在乎的臉上,看不出一丁點羞愧,甚至一副“你說得對”的表情。
她麻木的冷漠讓他厭惡。
於她而言,不僅僅是六年前的他,甚至連她的丈夫和兒子,都隻是她向上爬的梯子。
帶著憤然的冷意,陸謹言諷刺道:“身體素質差就把職務交給能勝任的人,生病賣慘也不能耽誤項目進度。最晚明天,把策劃的明細版本發給我。”
好在林晚從沒奢望過別人會對她心軟,會考慮她的境況,尤其是他,所以就算發燒她也不會怠慢工作。
“陸總放心吧,明細我昨晚就做出來了,上午又核實了一遍,這就發給你。”
林晚起身要去拿電腦。
這一站有些急,眼前一晃,絆在沙發扶手上。
“嗯......”
她悶哼一聲,又不受控製地撲倒在陸謹言身上。
陸謹言突然被她猝不及防地壓在沙發靠背裏,被動的伸手扶住了她盈盈一握的腰肢。
純棉居家服的觸感溫和細膩,貼在她軟軟的肌膚上,裹著薄繭的幹燥手心正漸漸燃起熱度。
或許是她的體溫太高,驟然的靠近讓他的身體也跟著染上了熱浪。
他深沉的眸子蘊著潮湧,極力地壓抑著自己體內竄動的火苗,沙啞著嗓音開口道:“林總,請自重,主動投懷送抱也不能收買我在工作上的決策。”
他的話像是觸發了林晚身上的彈簧,冰冷機械地一下子從他身上彈起來。
頭再暈,身體再軟,她也還是靠著意誌力支撐著站穩了。
“陸總誤會了,我並不需要收買你。”
陸謹言的臉色肉眼可見的陰沉了下來,同時也遮蓋掉了眼底的炙熱。
直到看著她搖搖晃晃地取來了電腦。
“做了兩版明細,一版是工程,一版是支出,請陸總過目。”
陸謹言一頁頁的翻著,思路條理清晰簡明扼要,重點部分有標注價值參考,整體策劃確實做的精準細致,他就算再挑剔也找不出什麼毛病來。
此時,向奕帶著買回來的藥去而複返。
陸謹言將藥袋扔在她的茶幾上,“有病就多吃藥,別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看著晦氣。”
林晚不想讓他逗留在這棟房子裏,這裏到處都有安安的痕跡,會讓她不自覺的提起警惕,也就沒再和他爭辯。
再說今天安安出院,隨時有可能回來。
她徑直走向大門,送客,“工作已經談完了,就不多留你們了,我身體不舒服,還要休息,兩位慢走。”
涼風從外麵吹進室內,混合著陸謹言周身的冷意。
多留無益,他終於沉默著起身向外走去。
林晚將門打開。
下一刻,抱著毛絨小熊的陸念安就從正準備按門鈴的蘇宸的身側探出頭來。
這一瞬間,林晚的軟肋好像被人牢牢抓住,心臟驟然緊繃,血液都仿佛凝固在胸腔裏。
“安安!......”
她已經完全來不及阻止了。
陸念安仰起糯米團子一樣的小臉,看著這個突然出現在家門口的陌生叔叔。
陸謹言也愣住了。
兩雙眼睛的第一次對視,時間像是在這一刻停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