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為娶我,霍辰東曾在我家別墅外跪了七天七夜,暴雨傾盆也紋絲不動。
所有人都說,他愛我愛到毫無尊嚴,是個不可救藥的瘋子。
他為我試吃過所有藥物,隻因我體質敏感,他甘當人肉試紙。
他為我徒手拆過爆炸物,隻因歹徒說那盒子是我送的禮物。
我們的婚禮自然也極盡奢華,他包下整座城慶祝。
看著推上來的新婚蛋糕,我心中滿是甜蜜。
幕布落下,一個依照我相貌製作的裸體翻糖蛋糕赫然出現,
身上掛著刺眼的紅色比基尼。
全場死寂。
霍辰東先是愕然,隨即竟低笑出聲,輕輕攬住我要發飆的手:
「別生氣,肯定是小柔的主意。你看,連你本命年該穿紅色都記得,多細心。」
「就是個蛋糕,賓客都看著呢,別小題大做,乖。」
他的青梅林雨柔笑著走來:
「辰東,我就說她肯定會生氣吧?你還說她最大度,肯定不會計較。」
她眨眨眼,露出勝利者的微笑,
「你賭輸了!今晚,你可要隨我處置哦~」
霍辰東臉色微變,轉頭想要開口解釋。
我卻先一步摘下了手上的鑽戒:
「霍辰東,我們也賭一把。」
1
「賭我會不會離開你。」
話音剛落,十克拉的鑽戒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叮」的一聲脆響,滾落在地毯上。
全場靜得可怕,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霍辰東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大步上前一把攥住我的手腕:
「薑晚晚,你到底在鬧什麼?」
他的聲音壓得很低,帶著明顯的不耐。
「就為了一個蛋糕?」霍辰東眼神裏滿是失望,
「我十年付出,你就容不下這一個蛋糕?」
「那你呢?」我直視著他的眼睛,
「你明知道今晚是我們的新婚夜,卻答應和她打賭。
要是她贏了,你今晚就要隨她處置。霍辰東,你又是什麼意思?」
他愣了一下,語氣明顯弱了幾分:
「那隻是玩笑......」
「你是不是早就想和她共度新婚夜了?」我的聲音在發抖,
「既然如此,你去娶她好了。」
林雨柔這時走上前,拿起蛋糕刀,笑盈盈地切下了翻糖人偶的臉:
「哎呀晚晚姐別生氣,就是個蛋糕而已。」
她又利落地切下人偶的手臂,將那塊糖霜送入口中:
「味道不錯,辰東哥你要不要嘗嘗?」
霍辰東皺眉看著她,卻沒有阻止。
林雨柔將另一塊糖霜遞到他唇邊。一向有潔癖的他遲疑片刻,竟然張口接了。
我看著這一幕,忽然想起去年。
保姆打掃時不慎碰倒了一個眉眼與我有七分神似的古董瓷人,摔斷了一根手指。
霍辰東當場雷霆震怒,不僅立刻辭退了那位服務了十年的保姆,
更是請來修複大師,親自盯著將瓷瓶修複如初。
而此刻,他正縱容另一個女人,將「我」肢解得麵目全非。
「口感也很不錯呢。」林雨柔又嘗了一口蛋糕,目光挑釁地看著我,
「甜而不膩,就像辰東說的,外表看著清冷,內裏其實.」
她故意頓了頓,才接著說:
「辰東哥很用心的。你看這線條,還是他特意給了我你的私密照片做參考,說一定要做得像才行。」
「小柔!」霍辰東出聲打斷,但語氣裏聽不出多少責備,反而像在製止一場無傷大雅的玩笑。
她俏皮地吐了吐舌頭,湊近霍辰東:
「知道啦,你家晚晚臉皮薄,不開她玩笑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像針一樣紮在我身上。
我看著霍辰東,看著那個被肢解的蛋糕,最後一點猶豫也消失了。
我抬手,將頸間那條他象征著霍家女主人身份的鑽石項鏈解下,輕輕放在一旁的桌上。
「霍辰東。」我的聲音平靜得連自己都有些意外,
「我們到此為止。」
2
我轉身就走,霍辰東追了上來,腳步聲又急又重。
「薑晚晚!」他攔住我麵前,臉色鐵青,「你要去哪兒?」
「回家。」我說,「回我自己的房子。」
他眼底燒著火,我第一見他對我如此的憤怒:
「你是我的新娘,今晚你哪兒也別想去,隻能回我們的家!」
他把我帶回了我精心布置的婚房。
滿屋的紅色玫瑰和喜字刺得我眼睛疼。
他把我放在客廳的沙發上,自己堵在門口。
「你冷靜一下,今晚就住這裏。」
我別開臉,不想看他。
這時,門鈴響了。
林雨柔站在門外,手裏拎著一個紙袋,笑靨如花。
「辰東哥!我來履行賭約啦!」
「哎呀,晚晚姐你也在啊?臉色怎麼這麼難看?」
霍辰東有些煩躁:「小柔,你先回去,今天不合適。」
「有什麼不合適的?」林雨柔嘟起嘴,晃了晃手裏的紙袋,
「賭約可是你親口答應的!我贏了,今晚你隨我處置!
我特意去買了最新款的男士情趣內衣,你答應要試給我看的!」
她的話像刀子一樣紮過來。
霍辰東臉色變了變,看了我一眼,壓低聲音:
「別胡鬧,改天。」
「我不!」林雨柔任性地說,然後她像發現新大陸一樣,跑到我梳妝台前,開始端詳。
「這些都是我超級喜歡的牌子!我還跟辰東哥推薦過呢,說特別好用!」
她的話像一道閃電劈進我腦子裏。
我猛地想起半年前,一向是直男審美的霍辰東,
突然抱回來一大堆精致的護膚品和化妝品。
我當時心裏還泛起一絲甜意,以為他肯為我花心思,偷偷感動了很久。
原來不是。
一陣惡心的感覺湧上喉嚨,我忍不住開口:
「夠了,拿著你的東西,滾出去。」
林雨柔的表情瞬間委屈起來,眼圈一紅,看向霍辰東:
「辰東哥,你看她......」
霍辰東終於開口,語氣帶著責備:
「晚晚,小柔隻是心直口快,你何必這麼刻薄?」
刻薄?
我看著他,突然覺得很累,連爭辯的力氣都沒有了。
我起身想去倒杯水,離他們遠點。
經過林雨柔身邊時,她恰好也端著杯剛倒好的熱水轉身。
滾燙的熱水猛地潑在我的手背上。
一陣尖銳的劇痛傳來,我的手背瞬間紅了一大片。
我痛得倒吸一口涼氣。
霍辰東一個箭步衝過來。
他先是緊張地抓起林雨柔的手:
「小柔,你沒事吧?燙到沒有?」
林雨柔把手藏到身後,眼淚汪汪地搖頭。
霍辰東這才看向我紅腫的手背,眉頭緊鎖。
他拉著我到廚房水龍頭下用冷水衝,動作算不上溫柔。
「你怎麼這麼不小心?」他一邊衝水,一邊埋怨我,
「明知道小柔毛手毛腳的,還往她身邊湊。」
冷水暫時緩解了疼痛,但比不上他這句話帶來的痛。
我抽回手,看著他:「霍辰東,被燙傷的是我。」
「我知道!」他煩躁地扒了下頭發,
「可小柔也不是故意的!她就是太毛躁,沒想那麼多!你非要跟她計較嗎?」
又是這樣。
永遠都是她單純,我計較。
我看著他,一字一句地說:
「對,我計較。我計較她碰我的東西,我計較她出現在我的家裏,
我計較你永遠不分對錯地護著她。」
霍辰東像是被我的話刺到了,猛地攥住我的手腕,把我拉近,眼睛死死盯著我:
「薑晚晚,你到底想怎麼樣?是不是我過去太慣著你了,讓你現在這麼無法無天?」
「我想你放開我。」我說。
他盯著我看了幾秒,最終猛地甩開我的手,力道之大,讓我踉蹌了一下。
「好!你清高!你有理!」他指著門口,
「你愛怎麼樣怎麼樣!但薑晚晚,我告訴你,你想離開我,沒門!」
他說完,拉著還在抽泣的林雨柔,頭也不回地上了二樓,進了書房。
我獨自回到婚房,床頭的巨型結婚照仿佛也在嘲笑我。
手上的燙傷一陣陣抽痛,打開抽屜,準備找點藥膏。
指尖碰到了一個硬殼的筆記本,很舊了,邊角有些磨損。
我鬼使神差地把它拿了出來,翻開了第一頁。
3
第一頁的日期,是十年前我剛入學的那天。
霍辰東那會兒字跡還帶著少年的張揚:
「跟兄弟打賭,三個月拿下新來的冰山美人薑晚晚。
賭注:輸了的人,在操場裸奔十圈。」
我機械地往後翻,一頁,又一頁。
感覺自己像個旁觀者,在觀看一場關於自己的、漫長而可笑的攻略遊戲。
「這妞真難搞。一個月了,連個笑臉都沒有。」
「送花直接被扔了。行,薑晚晚,你成功引起小爺注意了,這賭我必須贏。」
「打聽到她常去圖書館三樓。明天開始,蹲點。」
喉嚨裏湧上一股腥甜,我忍不住低低地笑出聲。
眼淚卻毫無征兆地砸在泛黃的紙頁上,暈開一小片濕痕。
十年青春,我所有關於愛情的信仰和感動,竟然都構建在這樣一個賭約上。
太可笑,太可悲了。
刺耳的手機鈴聲猛地將我驚醒。
奶奶的鄰居張姨,聲音帶著哭腔:
「晚晚!你快來中心醫院!你奶奶跟我們爬山野餐,被毒蛇咬了!」
腦袋轟地一聲,我幾乎是連滾爬爬地衝出門,
一路闖了不知道幾個紅燈,瘋了一樣趕到醫院。
奶奶躺在慘白的病床上,雙目緊閉,臉色發青,
腳踝處腫得老高,皮膚泛著不祥的黑紫色。
主治醫生語氣沉重:
「薑小姐,您奶奶中的是本地罕見的黑脊蝮蛇毒,毒性很強。
針對這種蛇毒的特效抗毒血清非常稀缺,本市隻有霍氏集團旗下的生物科技公司有儲備,
用於科研。我們已經緊急聯係過,但對方回複,必須要由您親自向霍總開口才能調用。」
霍辰東。
他竟然用我奶奶的命,來做逼我低頭的籌碼。
我手指冰涼地撥通他的電話,幾乎語無倫次地哀求,求他救救我奶奶。
電話那頭,他沉默了幾秒,再開口時,聲音是我從未見過的冰冷:
「晚晚,血清可以給你。但前提是你立刻來我這裏,為你婚禮的行為向小柔道歉。隻要你道歉,血清馬上送到醫院。」
我的心直直墜入冰窟。
「霍辰東!那是我奶奶!她等不起!」
「醫生也說了,毒性發作有過程,老人家暫時沒有生命危險。」
他的聲音沒有一絲波瀾,仿佛在討論一件毫不相關的事情:「你先過來......」
就在這時,助理推門而入:
「霍總!不好了!雨柔小姐為了給您準備生日驚喜,
去城郊山上找那種罕見的野生藍莓,也被蛇咬了!
症狀和薑小姐奶奶的一樣,但雨柔小姐本身心臟就不好,現在已經出現呼吸衰竭的征兆了!」
霍辰東的聲音瞬間變了調,充滿了我從未聽過的恐慌和急切:
「什麼?在哪個醫院?定位發我!我馬上帶血清過去!」
「霍辰東!」我用盡全身力氣對著話筒嘶喊,
「我要血清!我奶奶等著血清救命!」
他語氣變得極度不耐,甚至帶著責備:
「薑晚晚!你怎麼這麼不懂事!小柔生命垂危,
你奶奶的情況至少還能等一等!你怎麼這麼冷血!」
電話被猛地掛斷,隻剩下冰冷的忙音。
我僵在原地,握著手機的手指失去了所有力氣。
巨大的絕望像潮水般將我淹沒。
就在我眼前陣陣發黑,幾乎要癱軟在地時,手機屏幕又突然亮起。
是一條來自林雨柔的短信。
點開隻有短短一行字:
「薑晚晚,他最終還是選擇了我。十年?你輸了。」
4
血清最終還是被送來了,可奶奶的身體也已經被白布蓋上了。
主治醫生摘下口罩,語氣帶著惋惜:
「如果血清能早到半個小時,或許還有希望。」
我沒哭,腦子裏空蕩蕩的,渾渾噩噩爬到了天台。
好像有十年那麼長的畫麵,在我眼前閃過。
霍辰東在雨裏跪著的樣子,他替我擋槍的樣子,
他在婚禮上紅著眼睛說娶我是他最大成就的樣子。
但最後,都變成那個穿著紅色蕾絲、光溜溜的蛋糕。
我站起來,走到窗邊。
外麵天全黑了。
我拿出手機,打給霍辰東。
電話響了很久。
接著是林雨柔帶著哭腔的聲音:
「辰東哥,我好難受,我是不是不行了......」
然後是他溫柔的語氣說:
「別亂想,藥用了就沒事了。我在這兒陪你,別怕。」
我安靜地聽著。
心裏最後那點東西,啪一下,滅了。
「霍辰東。」
那邊的聲音停了。
他頓了一下,語氣立刻變得不耐煩:「晚晚?我現在有事,你......」
我打斷他:「謝謝你這麼多年,為我做的一切。」
「我用這十年,還有我這條命,還你。」
「我們兩清了。」
說完,我沒等他回答,鬆開了手,縱身一躍。
手機掉下去,我也跳了下去。
電話那頭,他隻聽見呼呼的風聲,然後是忙音。
最後看見的是玻璃外我落下的身影。
「晚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