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你敢說不是自己有意為之?”
裴澈將她推進房間裏,壓低聲音,怒不可遏地盯著她的臉:
“你明知奶娘市井貪婪,知道她一貫做派......”
裴胭平靜抬眼:
“那又如何呢?”
任何一步,隻要奶娘沒有那麼壞,就不會死。
若奶娘不給她那包毒粉,就沒有塗在碗裏的毒。
若奶娘不是習慣於磋磨欺侮她,也不會那樣自然地搶下那碗酥酪塞進自己嘴裏。
甚至,更早以前......
若奶娘沒有覬覦她亡母留下的絲絹畫卷。
或許就都不必死。
裴澈的手掐住她的脖頸:“所以,你就是故意的?”
他真的發怒了,眼底血紅。
“你知不知道,當年陛下兄妹在宮中遭盡冷落,是奶娘將公主奶大的?”裴澈道,“公主與她情深義重!半母之誼!”
他掐住她脖頸的手顫抖著收緊:
“她哭成了淚人。阿姐,你要我怎麼辦呢?”
窒息感漸漸湧上來。
他手上的力道沒了分寸。
裴胭卻笑了。
“來啊,”她紅唇張合,“殺了我。”
“你拿走了裴氏滿門性命,為何不多拿我一條命?”
“我在這世上苟延殘喘,不過是想將你一並殺了,與他們贖罪罷了。”
“可是裴澈,你真難殺啊......我分明將匕首刺進了你心口,怎就殺不死呢?”
她眼底的恨意攫住了他。
裴澈盯著她,喘著粗氣看她半晌,卻是笑了。
“我不會放你走。”他說。
他慢慢鬆了手。
“我說過,神明麵前也求過,生生死死,我們都是一起的。”
“你既撿了我,就休想丟下我。”
他不要一個人留在這世上。
蠅營狗苟,朝生暮死。
陰溝裏的鼠蟻離了自己的火燭,就再也看不清人間了。
裴澈抬起她的下巴。
聲音仿佛來自地獄的修羅。
“可是阿姐,人做錯了事,總要付出代價的。”
裴胭被關進了昭獄。
這時她才知道,裴澈這滔天的權勢從何而來。
他是帝王親信,監管百官的緹騎,皆由他調遣。
生殺予奪,一人之下,不受三司管轄。
難怪百官都怕他。
難怪所有人都怕他。
裴胭被扔進牢房蛇鼠橫行的草堆裏。
獄卒為公主搬來了椅子。
公主端起一杯茶:“開始吧。”
昭獄裏,最不缺的就是刑訊。
沾了鹽水的皮鞭抽過來:“知錯嗎!”
裴胭的嘴被塞住了,喊都喊不出來。
公主慢條斯理啜著茶水。
獄卒的皮鞭一下下抽打在她身上。
皮開肉綻。
公主打了個嗬欠。
眼睛向旁邊一看:“那是什麼?”
獄卒點頭哈腰:“回殿下,那是烙鐵。”
公主眼睛一亮,起了興味:
“燒紅它。”
獄卒依言將烙鐵燒得火紅。
靠近她時,裴胭都能感受到滾燙的煙氣。
公主示意獄卒摘掉她嘴裏的破布。
她親自問:“裴胭,你知錯嗎?”
裴胭說:“我若知錯,你會放過我嗎?”
公主笑了:“不會。”
裴胭也笑:“那你奶娘死得活該。”
公主臉色驟變,聲音也尖利起來:“烙下去,烙在她臉上!”
獄卒卻遲疑了。
“殿下......裴大人交代了要留她性命。”
烙鐵這東西殘忍至極,烙在身上皮肉處都痛苦萬分,真烙在臉上......
毀容事小,要緊的是會致殘、會死人的。
公主眼裏閃著興奮的光:“真死了我兜著。”
滾燙的烙鐵逼近她的麵門。
裴胭卻突然道:“真死了你兜不住的,公主殿下。”
“——我懷了孩子了。裴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