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嬤嬤帶我朝著深宮方向走去。
走去的途中,我聽到了係統的尖銳爆鳴。
“宿主為什麼不按照任務去做?”
“宿主你知道違反係統任務會有什麼下場嗎?”
“宿主就不怕你養母命喪黃泉嗎?!”
“......”
我眼前的係統紅光不斷閃爍,極端可怕的言論不斷冒出來。
我知道,這些都是憤怒的溫寧發的指令。
她在利用係統精神控製我。
還記得我前世,有一回係統讓我當著養母的麵,求盧景川恩寵我。
我始終覺得太過屈辱,怕養母為我擔心,所以我並沒有照做。
那一次,係統也像現在這樣,不斷發布出威脅論。
我看著觸目驚心的威脅,真的很怕養母病情加重,怕她有所閃失,便背著養母跪在盧景川麵前,求盧景川寵愛我。
盧景川捏著我的下巴,眼中滿是快感和鄙夷:“你真是個蕩婦,世間怎會有你這樣賤的女人!”
我渾然不知,養母當時就在門外。
她將我們的對話,全都聽得清清楚楚。
那一日,她哭著質問我,質問我為何會變成這副輕賤的模樣,為何要這般自甘墮落。
“我從未教導你成為男子的附屬,你如今變成這樣,實在太讓我失望了。”
上輩子她對我的話,字字誅心,字字心碎,至今還在我耳邊回蕩。
當天夜裏,我養母便病重了許多,躺在床上,鬱鬱寡歡。
係統說,這一切都怪我,怪我沒有完成任務。
我害怕極了,對,都怪我,都怪我太沒用了,治不好養母的病,才讓她變成這樣......
......
“姑娘,進去罷。”
身側嬤嬤的話,打斷了我的回憶。
鳳棲宮到了。
嬤嬤將我引入殿內,侍女們給我換了一套新的衫裙。
而很快的,昭仁夫人踏入殿來。
她一眼不眨地看著我,注視了我許久許久。
她突然落下淚來:“你長得,與我年輕時候,倒是挺像的。”
昭仁夫人年輕時,也是滿京出了名的美人。
她又讓我伸出胳膊,將胳膊上的梅花顯露出來給她看。
她撫摸著我胳膊上的梅花印記,忍不住落下眼淚。
她看著我,啞聲道:“照顧你的嬤嬤,是不是姓鄔?”
我輕輕地點了點頭。
沒錯,我養母,就是姓鄔。
我從七歲開始,就和她相依為命,在江南的小安村相依為命。
昭仁夫人的聲音逐漸顫抖:“那,你......你父親呢?”
我垂眸道:“父親在我七歲那年就死了。
“那一年的雪太大,我受了風寒。
“父親窮苦,請不起大夫。他為了替我入山采藥,不小心滑下了懸崖。”
“等我找到他的時候,屍身都快被雪吞沒了。”我啞聲道,“他是被活活凍死的。”
昭仁夫人臉色慘白,身體踉蹌地後退了一步。
我一眼不眨地看著她:“自從父親死後,是鄔嬤嬤一直撫養我長大。”
“母親,你知道嗎?自從你嫌棄父親貧苦,在我五歲那年離開父親後,”我麵色平靜,可臉上卻已流淚滿麵,“父親便再沒有笑過。”
“他整日鬱鬱寡歡,整日做的最多的,就是抱著我坐在村子口,靜靜地看著進村的那條小路。”
“他在期待你能回來。”
“可他坐在村口,一日複一日,終究沒能等到你。”
昭仁夫人狼狽地轉過身去,她哭著道:“別說了,夢兒,你別說了!”
小時候的事,我一直都有印象。
包括五歲那年,我的親生母親嫌棄父親貧困潦倒,給不了她想要的生活,她選擇拋夫棄女,離開了我們。
我伸手擦掉臉上的淚水:“母親,十年過去了。你竟比當年更漂亮了。”
昭仁夫人聲音顫抖:“是我年輕時候不懂事。我......我在貢院外一眼相中你父親,便決定要嫁給他。”
“可我父親,母親,和阿姐都不同意,”昭仁夫人說,“可我自小就是家中最受寵愛的孩子,早被家中寵壞了。他們不讓我嫁,我便偏要嫁給他!”
是啊。
我的親生母親昭仁。
從小就是靖安侯府內最受寵的孩子。
她十四歲那年,貪玩嬌縱,名滿京城,卻偏偏看中了我父親這個窮書生。
窮書生心性善良,俊俏害羞,讓昭仁欲罷不能。
可父親不同意,母親不同意,長姐更是不同意。
整個靖安侯府上下,所有人都反對她嫁給窮書生。
當時的昭仁從來沒有吃過苦,對我父親一腔洶湧的愛意,將愛情看作自己的全部。
於是在一個風高明月夜,昭仁和我父親南下私奔了。
私奔的頭兩年。
他們看遍秦川的灼灼杏花;
去大漠看震撼人心的黃沙駝鈴;
在江州賞盡長河落日;
在雁門雪山看雲海翻湧。
紅塵作伴,轟轟烈烈。
最終又南下金陵,打算安定下來。
因為母親有孕了。
頭幾年,我母親一擲千金,貴族派頭不減。
買將近萬兩的玉簪,購下名家大作的孤本。
儼然一個大隱山野的豪門貴族。
可昭仁從京中帶出來的盤纏,並不是無窮無盡的。
在我出生後的第一年,她的現錢就已經見底了。
於是她開始典當之前買入的貴重品。
母親的華貴生活依舊不減。
於是又短暫維持了一年。
等我兩歲的時候,家裏搬了好幾次家。
更換的宅子,一次比一次破落。
家中也已經沒有什麼可以典當的貴重物了。
母親突然發現,那些貌美的發簪,她已經買不起了。
她看中的最新款的天絲裙衫,已經沒法輕而易舉地擁有了。
就連別人看她的眼神,都帶著毫不掩飾的嘲諷和諷刺。
她明明是這樣一個天之嬌女啊。
她父親是靖安侯,母親是三品誥命,阿姐進了後宮,成了妃子。
可她呢?竟淪落成了連買條稀疏平常的衫裙,都可望不可即的落魄戶。
她回家看著我父親。
突然覺得我父親已經沒那麼好看了。
他們的感情,好像也在整日的哄孩子裏,逐漸淡了。
那些轟轟烈烈消失了,變成了沒有盡頭的柴米油鹽。
從那時候起,母親開始看不慣父親。
她開始和父親陷入沒有止境的爭吵。
兩人都無比痛苦。
直到我三歲那年。
有輛豪華馬車,停在了我們的落魄宅院的門前。
京中派人來接她了。
她毅然決然拋下了我和父親,獨自回了京。
......
我看著昭仁,啞聲道:“母親,你......你還要我嗎?”
昭仁猛得轉身看著我,她大步走到我麵前,將我緊緊抱在懷中。
有滾燙的熱淚滑入我的脖頸:“我回京後,曾派數次派人去找你們,我......我很想你。”
“可我派出去了那麼多人,卻再也找不到你了,”昭仁數次哽咽,“你們去哪了?”
我小聲道:“自從你走後,父親就賣了金陵城的小宅子,帶著我和鄔嬤嬤,去了隔壁鎮子的小村子落腳了......”
昭仁抱著我抱頭痛哭。
我眸光沉靜,看著前方。
我雖然記得小時候的事。
但我前世根本就不知道,我那不負責任的生母,竟然會是昭仁夫人,當今皇後的親妹妹。
而這就是溫寧這麼想要我死的原因。
前世,她一邊用假係統蒙蔽我,而她自己卻在胳膊上刺上了梅花胎記。
她誘騙昭仁,假裝自己就是昭仁的親生女兒。
前世,昭仁真的被她蒙騙了,她給了溫寧無盡的寵愛,想要將自己長期缺席的母愛彌補回去。
而她真正的女兒,卻已在邊疆一屍兩命。
穿書女,真是好惡毒的穿書女。
她靠著自己提前洞悉的原著劇情,將屬於我的一切全都奪走。
——而這一次。
我會讓她血債血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