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娘親死前告訴我,以後救貓救狗都不能救男人。
因為我爹是個攻略者,在我出生後選擇去完成自己的攻略任務,從此杳無音訊。
第一次,我沒聽娘的話。
從路邊撿回了一身奇裝異服的沈遇安,並掏空家底救了他性命。
醒來後,他非要報答我,抬著八抬大轎以身相許。
看著人高馬大的他,我嚇得碗都掉了。
畢竟我家的日子又苦又窮,多個人,就多張吃飯的嘴。
所以第二次我學聰明了,我撿回了一個女人。
我把漂亮姐姐往床上一放,還沒來得及誇自己心善,就見沈遇安盯著她,麵色複雜。
“皎皎,其實我是個攻略者。”
“你撿回來的這位,是我本該攻略的任務對象。”
01
任務?對象?
兩個詞分開我都明白,合在一起卻叫我的腦子糊成一團漿糊。
我愣愣地去看灶台邊的沈遇安。
他正盯著床上的女子,眉頭鎖得緊緊的。
哪怕穿著洗得泛白的粗布衣裳,也掩不住骨子裏那股和我,和這個村子截然不同的氣質。
我的心口沒來由地突了一下。
“皎皎。”
他忽然開口,聲音有點沉。
我嚇了一跳,像是做壞事被逮住,趕緊應:“哎!”
他轉過身,目光落在我臉上。
那裏麵翻湧的情緒我看不懂,隻覺得心口突突的感覺更厲害了。
“她跟我來自同一個時代,我們把她救好吧。”
我一直都知道沈遇安和我不是同一個時代的人。
三年前,我在村後山的那條荒溝裏發現了渾身是血的他。
鬼使神差的,我把他拖了回來。
請郎中、買藥,幾乎當掉了家裏所有能當的東西,才把他從閻王爺手裏搶回來。
他醒來後,看著家徒四壁和我熬得通紅的眼,突然說要報答我。
“宋皎月,我沈遇安身無長物,唯有以身相許,報答救命之恩!”
我當時嚇得碗都摔了,嘴也直結巴:
“不,不行,我養不起......”
他卻笑了,嘴角勾起溫潤的笑:
“不怕,以後我養你。”
誠如沈遇安所說,他真的在好好的養我。
他力氣大,會幫我砍柴挑水。
手也巧,補好了漏雨的屋頂。
甚至還想辦法在屋後開了一小片地,說要種菜。
日子平淡卻也快樂,我以為我倆會這樣一直過下去。
直到剛剛,我撿回了這個漂亮姐姐。
沈遇安和我說:
“皎皎,我是為了她才來到這個時代。”
“我的任務,是要帶她一起回現代。”
所以,現在沈遇安要等的人來了,他是不是......就要走了?
鼻子猛地一酸,我慌忙低下頭,聲音抖得不成樣子:
“沈遇安,是不是救活了她,你就......就要和她一起回家了?”
沈遇安愣了一下,隨即快步走到我麵前。
他的影子籠罩住我,剛想伸手碰我的頭,卻被我下意識地躲開。
他盯著我,突然輕笑出聲:
“吃醋了?皎皎,我......”
“不用說了,我都明白!”
我打斷他,依舊不敢抬頭。
“人命要緊,你......你放心,我這就去請大夫。”
說完,我幾乎是落荒而逃。
等出了院子,眼眶才開始濕潤。
沈遇安是最眷戀家的人。
平日裏他去鎮上教學,即便趕上下雨天,他也會冒著大雨回來。
我給他煮熱湯,心疼他淋了滿身雨。
他也隻是笑,說:“皎皎,你知道的,我最惦記的,就是回家了。”
甚至閑暇的時候,他也會抱著我在院子裏賞花。
他說:“皎皎,世上最美的情話,都抵不上一句‘我們一起回家’。”
所以啊,沈遇安是最離不開家的人。
現在好不容易有了可以回家的機會,他一定很想回去。
回那個本屬於他的時代的家。
02
請來了大夫診斷開藥,蘇晚晴在昏迷的一天後醒來。
她睜開眼,目光茫然地掃過破舊的屋頂,最後落在守在旁邊的沈遇安身上。
她盯著他看了很久,眼神從困惑到試探:
“沈......遇安?”
沈遇安的身體頓了下,遲疑片刻後還是點了點頭:
“是我。”
話音剛落,蘇晚晴猛地撐起身子,一把抱住他,嚎啕大哭。
“終於找到你了......破係統還說我穿過來五年就有人來帶我回家。”
“結果我等了八年,還是我自己跑出來才找到你......”
沈遇安的臉上又湧出我看不懂的情緒。
他抬起的手僵在半空,最後落在她的肩膀上輕輕拍了拍:
“蘇姑娘,我一定會讓你回家。”
鄭重的一句承諾,讓我的心又往下沉了沉。
接下來的日子,蘇晚晴的身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好轉。
她似乎很快就適應了這裏,或者說,是適應了有沈遇安在的這裏。
她看沈遇安的眼神亮晶晶的,帶著毫不掩飾的欣賞和親昵。
沈遇安陪著她說話。
他們講“手機”、“無線”、“咖啡”,那些我聽不懂的詞彙編織成一個密不透風的世界,將我牢牢地隔絕在外。
我心裏難過,卻也隻能笨手笨腳地熬藥、送飯。
每次去,蘇晚晴總是笑吟吟的。
隻是接過藥碗時會“不小心”碰灑,褐色的藥汁淋在沈遇安買給我的裙子上。
我下意識後退半步,撞進迎上來的沈遇安的懷裏。
“皎皎,有沒有燙傷?”
他語氣有些著急,撩起我的衣袖查看被潑到的地方。
我愣愣地被他擺弄著,直到聽到他放心似的舒了口氣。
“還好沒事......蘇姑娘,差一點你就傷到了皎皎。”
對上沈遇安不悅的視線,蘇晚晴愣了一下,隨即有些可憐地垂下眼:
“我不是故意的,誰讓你一直不去找我。”
“我為了來找你,在路上摔傷了手,現在這手還沒什麼力氣。”
沈遇安攥著我的手一緊。
他看向蘇晚晴的眼神晦澀難懂,最終化作一聲極輕的歎息。
“算了,你先好好休息。”
說完,他拉著我離開,帶我回屋換了身衣服。
“皎皎,剛才委屈你了,你再等等,等我......”
話說到一半,沈遇安突然頓住。
他沉默片刻後又歎了口氣,抬手安撫似的揉揉我的頭。
“鎮上的布店裏進了一批新料子,明日我們去買身新的,好嗎?”
沈遇安往常也會給我買漂亮衣服。
我那時隻覺得開心極了。
可現在聽著他那句“等”,心裏卻總有種沉甸甸的感覺。
我不知道該做出什麼樣的反應,隻能垂著腦袋點點頭,悶聲說了句“好”。
又過幾天,我端著野菜粥去給蘇晚晴送飯。
剛到門口,就聽見蘇晚晴用帶著點抱怨的語氣對沈遇安說:
“這古代真是待得讓人心煩,什麼有意思的都沒有。”
“沈遇安,你的任務進度怎麼樣了?我們什麼時候才能回去?”
沈遇安的聲音聽不出情緒:“不急。”
蘇晚晴提高了聲音:“你不急我急呀!”
“還是說你真被宋皎月絆住腳了?你難道不想回家了嗎?”
房間裏安靜了片刻,我聽到沈遇安的聲音又響起:
“蘇姑娘,你一定會回家的。”
我站在門外,渾身冰涼,手裏的粗陶碗卻燙得手心發疼。
所以,沈遇安已經做出選擇,要和沈晚晴一起回家了嗎?
我強忍著眼淚,輕輕放下碗,悄悄退開了。
走到屋後那片沈遇安開墾的菜地邊,我看著才冒出嫩芽的菜苗。
沈遇安前不久剛跟我說過,等菜長好了,要給我做一頓好吃的。
現在,他還記得嗎?
03
當天下午,沈遇安去了鎮上。
晚上回來的時候,他臉色有些疲憊,卻往我手裏塞了一個油紙包。
打開來,裏麵是幾塊百味齋的桂花糕。
也是我以前偶然提過的一句很想吃的東西。
“沈遇安,這是......”
他笑得溫柔,將我擁進懷裏,下巴墊在我的肩膀上。
“皎皎,以後我天天給你買桂花糕吃好不好?”
以後......嗎?
望著沈遇安亮晶晶的眼睛,我心裏又升起一絲微弱的希望。
也許,沈遇安不會走呢?
他和我在一起三年,或許舍不得我呢?
一夜香甜的美夢,第二天醒來後,我抱著臟衣服去河邊洗衣服。
蘇晚晴不知何時跟了過來,在我身邊找了塊石頭坐下。
她也不說話,就那麼靜靜地看著我。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慢悠悠地開口:
“宋皎月,你知道嗎?”
“沈遇安剛才和我說,馬上就能帶我回家了。”
木槌從我手裏滑落,順水漂走。
她滿意地看著我的臉色,輕笑:
“他沒告訴你嗎?”
“他還說了,這個世界太沒意思,他巴不得早點離開。”
“到時候你這個小可憐啊,就守著這破屋子,繼續過你的苦日子吧。”
她的話像一根根冰針,將我原本暖和起來的心又紮的冰涼。
我嘴唇哆嗦著,下意識反駁:
“你胡說......”
“我是不是胡說,你很快就能知道了。”
她站起身,居高臨下地看著我。
“宋皎月,你和我們根本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
“少做那些他會為了你留下來的美夢了!”
蘇晚晴走後,我在河邊坐了很久,久到太陽高懸在頭頂,曬出了一身汗。
我把衣服從河裏撈起來,抱著木盆深一腳淺一腳地回家。
屋後的菜地裏,我碰到了沈遇安。
他正蹲著身子,一邊給那些菜苗澆水,一邊自言自語。
我知道,他是在和那個叫“係統”的東西說話。
“我是因為蘇晚晴才來的這裏,可皎皎......放不下......”
“是我對不起蘇晚晴......這是我唯一能給她的補償了......”
“今晚......就回現代......”
風把他的話吹得斷斷續續,我卻聽著“回現代”那幾個字眼,眼淚無聲無息地掉落。
原來蘇晚晴沒有騙我。
沈遇安真的要走了。
他要離開我,回家了......
04
沈遇安又去了鎮上。
他說前幾天的新衣服做好了,去給我拿回來。
臨行前,他又抱了我,語氣溫柔:
“皎皎,等我回家。”
我“嗯”了聲,卻在他走後從箱子裏翻出早就收拾好的包袱。
裏麵叮叮當當,是這些年存下的銀錢和銅板。
沈遇安以前總說這些東西放在他那個時代都是值錢的古董,能換好多好多錢。
在知道他可能會回家後,我就悄悄把它們都收好了。
我想著等他回家的時候都讓他帶走,這樣他的日子能好過些。
卻沒想到,現在是我先背著它們離開。
我把銀子拿出來留給他,隻帶了一夜住店用的銅板。
然後從灶膛邊摸出一截炭筆和一張粗糙的草紙,趴在灶台上一筆一劃的寫起來。
我的字是沈遇安教的,是他那個時代的簡體字。
那時他握著我的手,掌心溫暖幹燥:
“皎皎,你看,這是‘一’。”
他在紙上劃下一道橫線。
“這是‘二’。”
兩道橫線。
“這是‘三’。”
三道橫線。
我像是發現了不得了的事,興致勃勃地搶過小木棍,在地上畫了四道橫:
“沈遇安,那這就是‘四’對不對?我學會寫字了!”
他笑得前仰後合,把我摟進懷裏,揉著我的頭發:
“傻皎皎,你怎麼這麼可愛!”
炭筆尖劃過草紙,發出沙沙的輕響。
我寫得很認真,每一筆都用盡了力氣:
“沈遇安,等你回家後,祝你和蘇姑娘幸福。”
把紙條壓在冷掉的灶台上,我背起了那個包袱。
推開吱呀作響的木門,我最後回頭看了一眼這個我和沈遇安生活了三年的小院。
他親手砌的雞窩還空著,他給我紮的秋千在晨風裏輕輕晃著......
每一處都有他的影子。
我抹了一把眼淚,深吸一口氣邁出了門檻。
沈遇安,我沒辦法親眼看著你離開。
所以,我先走一步......
腳剛邁出去一步,身後卻突然伸來一隻大手,捂住了我的口鼻。
一股刺鼻的怪味鑽進鼻子,失去意識的前一刻,我看清了那人的臉。
是鎮上的王麻子!
一個欺男霸女、去年被沈遇安揪住罪證送進大牢的惡霸!
不知過了多久,我被手腕上撕裂般的劇痛疼醒。
睜開眼,眼前一片昏黑,隻有遠處幾點跳動的火把光芒。
身邊傳來女人嗚嗚作響的哭聲,夾雜著烏鴉蕭瑟的叫聲。
“沈遇安!沈遇安救我!你說過要帶我回家的!你說過的!”
我順著她的目光向下望。
百米高的懸崖上,火把亮起。
沈遇安站在火光下,身形依舊挺拔,臉色卻是我從未見過的冰冷陰沉。
他的目光掃過蘇晚晴,最後定格在我被繩索勒得發紫的手腕和慘白的臉上。
我看到他瞳孔驟縮,下頜線瞬間繃緊。
“放了她們!”
王麻子的聲音響徹死寂的夜空:
“放?沈遇安,今天老子把她們抓來,就沒想過讓她們活著離開!”
他眼珠一轉,臉上帶上惡劣的笑:
“不過老子給你一個選擇的機會。”
兩把刀架在綁著我和沈晚晴的繩索上。
腳下黑不見底的懸崖吹上來一陣冷風,吹得人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王麻子又說:
“聽說這兩個都是你的心尖寶,現在誰生誰死,選一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