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閨蜜吊威亞摔下來後,非說自己是天選之女,能夠看到彈幕。
她繃帶都來不及拆就拄著拐杖跑到我的片場抓著我大喊:
“寶寶,你一定要和紀琛離婚!他是個渣男啊!”
我嚇得一個哆嗦。
紀琛可是影帝啊!她發瘋也不看看場合嗎?紀琛就在旁邊啊!
她這樣說話不怕我和她一起被業內封殺嗎?
就在片場保安準備將她強行拖出去的時候閨蜜再一次大喊:
“你要相信我啊!紀琛他還有個微博小號,裏麵全是你的名字!”
“他一直都暗戀你,但是最後還是會背叛你!閨蜜你要擦亮眼睛啊——”
我不知道要不要擦亮眼睛,但是我覺得可能要擦擦棺材板了。
畢竟明天紀琛的粉絲就會把我兩位數粉絲量的微博給衝爛。
我心灰意冷,深夜輾轉反側想著要不要發個退圈聲明。
卻無意間看到了紀琛給閨蜜發的微信好友申請:
【在嗎?細說我和蘇蘇怎麼離婚的】
接到醫院來電的時候,我作為女主的替身剛從水裏爬出來。
“您是柳顏顏女士的緊急聯係人蘇以棠嗎?現在在住院部觀察,剛剛醒來了,情緒特別激動,一直喊著要找您......”
柳顏顏和我一樣都是十八線女演員,主要工作就是跑龍套、當替身、當群演。
她前幾天吊威亞時繩索斷裂,從三米高的架上摔了下來,送進醫院昏迷了三天。
我剛想說話,突然聽筒裏傳來一陣嘈雜聲,然後柳顏顏的聲音就在耳邊響起:
“我靠!我震驚了!閨蜜你聽我說,我摔下來後突然能看到彈幕了!我們現在是在一部娛樂圈的小說裏麵,你是女主!”
我握著手機的手都僵住了,一時間不知道說些什麼。
柳顏顏緊張的聲音接著響起,“彈幕給我透露了很多小說劇情,我給你說個最近的事兒,你今天晚上上映的那部現代劇會爆,而且你替身的鏡頭會被扒出來!你要相信我!還有......”
“蘇以棠,導演找你!”
“來了!”我連忙應了一聲,然後拿過手機,“顏顏我還有事,等會兒再給你打回來!”
說完我就急匆匆掛了電話,向導演那邊趕去。
她這話我當然半個字都不信。
柳顏顏跟我一起在片場摸爬滾打了三年,從群演到替身,天天盼著能有句像樣的台詞,偶爾會對著劇本入戲太深說胡話,這次大抵是摔懵了,才編出“看見彈幕”這種荒唐話。
這幾天連軸轉的拍戲太忙了,感覺我也有整整二十多個小時沒有睡覺了。
站在一邊等待我入場的時候,恰好聽到兩個群演在八卦:
“紀影帝好帥啊!啊啊啊我就是為了看一眼真人才來當群演的,真的好帥!”
“我不行了!古裝扮相太絕了,這妥妥的小說男主長相啊!”
“不過之前怎麼聽說紀影帝之前也是做群演出身的?你有沒有聽過這個小道消息?”
“你從哪兒聽說的?我怎麼不知道。”
“那可能就是假消息吧,我也忘記從哪兒看到的了......”
......
我的目光落在不遠處的拍攝區,紀琛正站在燈架下,月白長袍襯得他肩寬腰窄,助理在一旁小心翼翼地給他遞溫水,他正垂眸聽導演講戲,長睫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陰影。
明明隔著十幾米遠,我卻能清晰看見他耳後那顆小小的痣——三年前,我曾在更近距離見過這顆痣。
那是三年前的冬天,我們在同一個古裝劇組當群演。
那天我領完最後一份盒飯時轉身,就看見紀琛站在空蕩的餐車旁,耳後那顆痣在冷光下格外明顯。
他那時還沒改名,叫紀凡,因為長得太惹眼,總被其他群演故意排擠和刁難,這一次估計又把他的盒飯搶走了。
我猶豫了一下,還是把手裏的盒飯遞了過去,“分你一半吧,我飯量小,吃不完。”
他愣了愣,低頭看了看我手裏那盒隻有青菜和兩塊臘肉的盒飯,又抬眼看我。
他沉默了幾秒,接過盒飯時,指尖不小心碰到我的手背,比冬天的風還要涼。
我們就蹲在片場的牆角,頭挨著頭分吃一盒飯。
他把僅有的兩塊臘肉都挑給了我,自己啃著硬邦邦的米飯,聲音卻故作輕鬆:
“我不餓,你拍戲耗體力,多吃點吧。”
那天風特別大,他下意識地往我這邊靠了靠,用肩膀替我擋了些寒風,我甚至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皂角香。
但後來他突然就火了。
先是改名叫紀琛,接了個小公司網劇的男三號,憑著一雙桃花眼出圈,後來又一路衝到影帝的位置,快得像一場不真實的夢。
我偶爾在電視上看到他,他談吐得體,眉眼間沒了當年的青澀,多了幾分疏離的貴氣。
我們就像兩條短暫交彙過的線,早已奔向不同的方向。
2
好不容易熬到下戲的時間,我終於能從深秋的水裏爬了出來,然後裹著毯子站在一邊瑟瑟發抖。
今天為女主拍了五次落水的鏡頭,現在整個人骨子裏都感覺透露著一股寒意。
剛把背包整理好,就聽見片場門口傳來一陣“咚咚”的拐杖聲。
我抬頭一看,差點驚得把背包扔地上——柳顏顏被繃帶纏得像個會移動的粽子,隻露著兩隻眼睛,正拄著拐杖一瘸一拐地往我這邊蹦,活像隻被捆住腿的大閘蟹。
我趕緊衝過去扶她,生怕她再摔一次,“你不是在醫院養傷嗎?怎麼跑來了!醫生同意了?”
結果手還沒碰到她,柳顏顏突然抓住我的手腕,“哇”的一聲就嚎了出來,眼淚鼻涕混在一起往下掉:
“閨蜜!你剛剛掛我電話太快了!我跟你說,你必須遠離紀琛!那小子就是個披著影帝皮的渣男啊!”
這話一出口,周圍瞬間安靜了。原本收拾東西的場工、補妝的群演,全停下動作看過來,眼神裏寫滿了“吃瓜”二字。
我嚇得魂都飛了,伸手就想捂她的嘴,“祖宗!你在瞎說什麼啊?!”
可她的語速比我手速快多了,扯開嗓子繼續喊,“你聽我的!以後千萬別跟他結婚!就算他給你畫八百個大餅,說要把資源都給你,你也別信!離婚的時候他能讓你淨身出戶!”
我徹底石化在原地,現在滿腦子隻有一個念頭——要不我再跳回湖裏泡會兒?
柳顏顏還在加碼,用沒受傷的胳膊把我摟得更緊,眼淚全蹭在我衣服上:
“我沒騙你!彈幕都說了!紀琛從你拍戲第一天看你的眼神就不對勁了!全是戲!還有還有,他暗戀你好多年了,偷偷開了個微博小號,天天......”
“場務!”
這話還沒說完,一道急促的聲音突然插了進來。
我循聲看去,隻見紀琛站在不遠處,月白長袍的下擺還沾著點片場的草屑,原本沒什麼表情的臉,此刻竟紅得像煮熟的蝦子,從臉頰一路紅到耳尖,連耳後那顆痣都透著點熱氣。
他攥著劇本的手指泛白,眼神直勾勾地盯著柳顏顏,像是在憋什麼火氣。
場務反應超快,立馬喊來兩個保安,一左一右架住柳顏顏往外走。
柳顏顏被捂住嘴,隻能發出“嗚嗚”的聲音,臨走前還不忘瘋狂給我使眼神,那急切的樣子,活像在給我傳遞什麼國家機密。
我偷偷瞟了一眼紀琛的臉色——完了,更紅了,連脖子都紅透了,看起來像是氣得不輕。
我趕緊閉上眼睛,腦子裏已經開始循環播放被封殺後的生活:去便利店當收銀員?還是回家種地?要不還是回家吧,老家沒人認識我......
等我再睜開眼,周圍人的目光更詭異了。
我隻能硬著頭皮,對著四麵八方鞠躬道歉,聲音都在發顫:
“對不起對不起!她前兩天吊威亞摔了腦子,現在還沒好利索,胡言亂語的,大家別當真!千萬別誤會紀老師,他人很好的!”
鞠躬到第三下時,我眼角餘光瞥見紀琛轉身走了,隻是走的時候,腳步好像比平時快了點,連助理遞過來的水杯都忘了接。
3
騎車回去的路上我心如死灰,隻覺得突然人生好像沒有了希望。
本來隻是一個小透明,為何就和“得罪影帝”“被影帝粉絲衝”掛上鉤了?
回到家,我又鬼使神差地點開微博。
剛推開出租屋的門,我就鬼使神差地點開了微博。
首頁彈出的熱搜詞條瞬間讓我攥緊了手機:#《榮耀》開播即爆#牢牢掛在熱搜第一,而第三條赫然是#女主替身挨打鏡頭曝光#,後麵還跟著個醒目的“熱”字。
點進詞條,評論區已經吵翻了天。
有人截了我替女主被扇耳光、摔在地上的片段,配文“這替身演技比女主自然多了吧?挨打那場戲看得我都心疼。”
同時也有人質疑“女主連這種戲都要用替身?是怕疼還是沒演技,一點都不敬業。”
更有網友在底下追問“求問這個替身姐姐是誰啊?側顏好美!有沒有微博?”
我的心“咯噔”一下沉了下去。
柳顏顏在電話裏喊的那句話猛地鑽進腦子裏:“彈幕說你今天晚上上映的那部現代劇會爆,而且你替身的鏡頭會被扒出來!”
之前隻當是她摔懵了胡謅,可眼前的熱搜、網友的評論,卻讓我後頸一涼——難道她沒騙人?那些“彈幕”“小說劇情”,甚至她說的“紀琛是渣男”,難道都是真的?
我趕緊切回自己的個人主頁,粉絲數還是可憐的兩位數,評論區隻有兩條機器人留言,看起來風平浪靜。
可我越看越慌,總覺得這平靜是暴風雨前的假象,下一秒就會有無數條帶著戾氣的評論湧進來。
會有人罵我“蹭熱度”,也會有人說我“故意買通稿踩女主”,甚至紀琛的粉絲會順著這條熱搜找到我,把片場“離婚”的鬧劇翻出來,將我的評論區徹底淹沒。
我癱在床上,翻來覆去烙了大半夜餅。
左邊腦子像有個小惡魔在喊:“趕緊發退圈聲明!反正沒經紀約沒牽掛,趁現在還沒人大規模找上門,趁早跑路還能保住小命!”
右邊腦子的小天使又立馬反駁:“退圈有什麼用?熱搜都掛上了,就算你刪了微博,網友也能扒出你的信息,到時候連門都不敢出!”
就在我快要被自己的糾結逼瘋時,柳顏顏說的“紀琛有微博小號”突然冒出來。
像是要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我抱著試試看的心態,在搜索欄裏敲下了自己的真名——沒想到,還真跳出了一個符合條件的賬號。
賬號是默認頭像,昵稱是默認的,關注列表隻有我一個人,微博卻發了足足上百條,時間線拉得很長,從三年前一直延續到現在。
【今天遇到了一個好心的女生給我分了盒飯,不知道為什麼和她一起吃,隻是吃幹飯我都會覺得很香。】
【又和她在一個劇組了,這算緣分嗎?今天拍雨戲,她淋了好幾個小時,凍得嘴唇都紫了,卻沒喊一句累。】
【她今天穿了條白色連衣裙,站在陽光下,頭發軟軟的,眼睛亮得像裝了星星......好奇怪,明明隻是擦肩而過,我卻記了一下午。】
【今天拍網劇,和女演員對戲的時候,腦子裏全是她的影子,我是不是瘋了?】
而最新一條微博,發布時間正是我進紀琛劇組的那天:
【又見到她了,還是很好看,而我的心跳也還是很快......不過,她還會記得我嗎?】
我的指尖漸漸開始發燙,心跳也越來越快——那些文字裏藏著的細碎心事,竟全都能和我的事情對上。
4
我猛地站起身來,不行,必須找柳顏顏問清楚!那些彈幕到底還說了什麼?還有她說的“離婚”,到底是因為什麼事?
畢竟我總不能稀裏糊塗就把自己的路堵死。
我抓過外套隨便往身上一披,連鞋都沒顧上換,就急匆匆衝下樓,騎著我的小電驢往醫院趕。
一路上冷風刮得臉疼,可我心裏卻燒得慌,滿腦子都是“要問清楚”的念頭。
到了醫院,找到柳顏顏的病房,推開門卻空無一人。
問了值班護士才知道,她剛去走廊盡頭的廁所了。
我鬆了口氣,坐在病床邊等她,目光無意間掃到床頭櫃上——她的手機沒鎖屏,屏幕亮著,剛彈出一條新的好友申請提示。
我和柳顏顏從小一起長大,手機從來沒什麼隱私,互相看消息是常事。
我以為是劇組或者兼職群的消息,順手拿起手機想幫她看看是不是有活兒上門。
可看清好友申請的那一刻,我手裏的手機險些握不住,眼睛也瞬間瞪得溜圓。
好友申請來自紀琛,驗證申請的消息像根針似的紮進我眼裏,每一個字都看得我心臟狂跳:
【在嗎?能不能細說我和蘇蘇怎麼離婚的?我大概啥時候能和蘇蘇在一起?你怎麼知道我有個微博小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