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是個百毒不侵的傻女。
因為替將軍擋了一杯毒酒,我從奴隸一躍成了將軍夫人。
人們都說,我癡傻卑賤,將軍娶我隻是報恩做做樣子。
可成婚後,將軍卻護我如珠似寶。
不僅發誓一生隻我一人,還給我孩子讓我坐穩主母之位。
我沉浸在幸福裏,覺得自己傻人有傻福。
直到銘哥兒四歲時,將軍戰死沙場。
老夫人滿臉悲傷,難得沒對我皺起眉頭:
“知夏,你別難過。往後你還有兒子陪伴。”
我忍淚點頭,銘哥兒卻在我生辰時跑去了城外別院。
我匆忙追去,卻見死去的夫君把狐裘披到他養妹身上。
像從前無數次摟我入懷那樣抱著她說:終於可以一生相守。
我愣愣發呆,兒子卻見怪不怪的把我拉走,嫌棄溢於言表。
“你既然看到了,就該明白:能配上爹爹的隻有小姑。”
“畢竟從始至終,他們才是兩情相悅的一對。”
......
“所以銘哥兒,你和宋輕輕在葬禮不哭,是因為早就知道夫君沒死。”
“對嗎?”
我垂頭望著和不遠處男人輪廓如出一轍的銘哥兒。
忍不住問出了那句明知答案的話。
可話出口,我就懊惱皺眉。
我無措的攥緊衣角,想要找一處依靠。
可指尖收攏,卻傳來了刺痛。
眼前花白的瞬間,我好像看到。
自己還是從前那個被關在籠子裏拍賣的傻子奴役。
肌膚還在被那劣質的粗布紮的發疼。
可我記得,我明明成了將軍夫人。
身上用的都是最好的料子。
怎麼會疼呢?
我想不明白。
老夫人曾經說,我命賤身貴,一點痛都受不得。
從前她隨便罰我跪一跪,我就會渾身青紫。
老夫人還說,我是個傻的,每次犯病都會用刀劃破手腕,都是夫君幫我包好的。
我摸著手臂上縱橫交錯的傷疤,滿腦子隻覺得痛,什麼事都想不起。
可此刻,我忘不了夫君把宋輕輕擁進懷中的畫麵。
也隻盯著銘哥兒,像執拗鑽破石磚的草兒般忍著疼痛想要一個答案。
知道我的性子,他也沒吝嗇,小臉淡漠沉穩。
“小姑是將軍府養女,從小就和爹爹一起征戰沙場。”
“她是京中人人誇讚的巾幗女將。”
“也是陪爹爹從年少走到如今的唯一。”
“如果不是世俗不許養兄妹在一起,爹爹怎麼會娶你這傻子做擋箭牌。”
如銘哥兒所說,宋臨蕭和宋輕輕是般配的。
我不喜歡宋輕輕。
卻明白了,我再討厭她,夫君也是為了她才騙我。
我壓下眼眶裏的酸澀,聲音發顫地傻笑起來:
“銘哥兒,那個人不是夫君,對不對?”
我不想知道真相了。
我隻想得到安慰。
想銘哥兒告訴我,那個會給我帶糖糕的夫君,已經戰死了。
我盼著銘哥兒能像他們一樣,說句謊話騙騙我。
畢竟,我很好騙。
可銘哥兒偏不。
他不像宋臨蕭那樣溫聲哄我,也不像宋輕輕那樣繞著彎子瞞我。
他仰著小臉,語氣冷的像冰。
哪怕看到我眼眶已經泛紅,也沒有半分軟化。
“對,我們早就知道。”
說著,他想講什麼,卻又皺眉。
“算了。”
“你就是個傻子,我跟你說了你也不懂。”
“但我希望,你能成全他們。”
“傻子”兩個字像針,狠狠紮進心口。
而這瞬間,我從銘哥兒臉上看到了從前不曾展現的嫌棄與厭惡。
也許,夫君也曾露出過這樣的神色。
隻是,我沒看到。
還傻傻的以為,他真的不嫌棄我。
我不想難過,可心口的酸澀在瞬間翻湧,堵得我幾乎說不出話。
我張了張嘴,想告訴銘哥兒。
我其實不是什麼都不懂。
我知道什麼是成全。
畢竟,我腦海裏,也有沒傻前模糊的記憶。
也記得那時總有人在我耳畔說。
“人心易變。”
“知夏,抓不住的東西就別攥著了。”
“成全別人,才不會疼。”
我舍不得宋臨蕭,可他騙了我。
我也不想疼。
於是,我將快掉的眼淚憋回。
嗓音哽咽。
“我成全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