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她靠著牆壁，緩緩滑坐在地，用雙臂緊緊抱住自己。

從口袋裏摸出幾片止痛藥，幹咽下去，苦澀的味道從喉嚨蔓延到心底。

五年前，也是這樣的夜晚。

那時，黎京辛總會等她洗完澡，變魔術般拿出一盒她最愛的草莓，笑著看她吃完。

“頌月，以後我要讓你每天都這麼甜。”

可現在，甜變成了蝕骨的苦。

房間裏傳來的動靜，像一把生鏽的鋸子，在她心上來回拉扯，血肉模糊。

不知過了多久，天際泛起微光。

房門“哢噠”一聲打開。

黎京辛穿著睡袍走出來，居高臨下地看著縮成一團的她。“進來把房間收拾幹淨。”

薑頌月掙紮著想站起來，卻因腿麻和胃痛踉蹌了一下。

黎京辛下意識伸手想扶，指尖剛觸到她的衣袖，便像被燙到般猛地收回，眼神愈發厭惡。

“別在我麵前裝柔弱，惡心。”

她垂下眼睫，沉默地走進房間。

空氣中彌漫著情欲過後糜爛的氣息。

地上散落著衣物，床單一片淩亂。

何夕妍裹著被子，露出光滑的肩頸，上麵布滿了曖昧的紅痕。

她聲音軟糯，嬌滴滴道。“京辛，讓頌月做這些不太好吧？”

“沒什麼不好。”黎京辛語氣冷硬，“這是她該做的。一個殺人犯而已。”

“殺人犯”三個字，像三把淬毒的尖刀，精準刺入薑頌月的心臟。

她死死掐住掌心，用疼痛維持著搖搖欲墜的清醒。

何夕妍忽然驚呼一聲。“京辛，戒指！我昨天明明放好的，怎麼不見了......”

黎京辛眉頭微蹙。“別急，慢慢找，肯定在房間裏。”

何夕妍的目光掃過正在清理垃圾桶的薑頌月，聲音陡然拔高。“我想起來了！昨晚頌月進來送水的時候，好像拿了什麼東西扔出了窗外！”

黎京辛臉色驟變。“薑頌月，是你幹的？”

薑頌月猛地抬頭，對上他毫無信任的眼神，心徹底沉入穀底。

她張了張嘴，卻發現喉嚨像是被堵住，發不出任何聲音。

辯解？他還會信嗎？

何夕妍適時地添油加醋，眼圈泛紅。“那是我和京辛的婚戒。頌月，你不能因為嫉妒就這樣做。”

黎京辛幾步上前，一把攥住薑頌月的手腕，力道之大，幾乎要捏碎她的骨頭。

“把戒指找回來！”

薑頌月疼得冷汗直冒，卻依舊倔強地沉默著。

她還能說什麼呢？

無論說什麼，他都不會信了。

她的沉默，在黎京辛眼裏成了默認。

他盯著她的眼睛，那憤怒的眸子裏，竟然似乎藏著一絲微不可查的期待。

難道，他還在期待她是因為吃醋，才扔掉戒指？

黎京辛，你為什麼還要對我抱有這種可笑的希望？

她心頭苦澀翻湧，強逼自己扯出一個笑容。

“我為什麼要扔一枚無關緊要的戒指？它對我來說，還不如你給的一遝鈔票有價值。”

黎京辛猛地甩開她，聲音冷得刺骨。“你給我去湖裏找！找不到就別上來！”

薑頌月單薄的身體晃了晃，順從地走向那片灰蒙蒙的湖水。

何夕妍依偎進黎京辛懷裏，嘴角勾起一抹勝利的弧度。

戒指，自然是她自己藏起來的。

她要一點點磨掉黎京辛心裏可能殘存的，任何一絲對薑頌月的舊情。

湖水漫過腳踝，刺骨的寒意瞬間席卷全身。

薑頌月打了個寒顫，胃部的絞痛和冰水的刺激讓她幾乎暈厥。

她咬緊牙關，將整條手臂探入冰冷的湖水中，徒勞地摸索。

時間一點點流逝，她的嘴唇凍得發紫，身體逐漸失去知覺。

黎京辛站在岸邊，摟著何夕妍，麵無表情地看著。

他看到她在水中瑟瑟發抖。

心臟像是被什麼東西輕輕蟄了一下，但他很快壓下了那點不適。

他告訴自己，這是她應得的報應！

是她背叛了他的愛，是她殺死了他的母親！

她現在的每一分痛苦，都不及他當年的萬分之一！

終於，在意識即將渙散的前一刻，薑頌月的手指觸碰到了一個堅硬冰涼的小物件。

她渾身濕透，踉蹌著爬上岸，走到黎京辛麵前，攤開手心。

那枚鑽戒靜靜躺在她的掌心。

黎京辛看著戒指，又看著她蒼白如紙的臉，眸色深沉。

他從錢夾裏掏出一遝鈔票，塞進了她濕透的衣領裏。

“這是你的酬勞。薑頌月，為了錢，你真是什麼都肯做。”

薑頌月低著頭，任由那些冰冷的紙幣貼著皮膚。

她沒有去拿，也沒有反駁。

在他轉身摟著何夕妍離開後，她才伸出手，將衣領裏的錢仔細疊好，放進口袋。

這些錢，正好可以支付水葬的尾款。

是啊，她需要錢。

需要很多錢，去買一個幹幹淨淨的消失。

她望著兩人相偕離去的背影，胃痛和心痛交織，讓她幾乎直不起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