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青州城，萬籟俱寂。

那張貼在蘇家府門上的普通紙條，此刻卻仿佛成了懸在九州所有強者頭頂的達摩克利斯之劍。

“肅靜，禁喧嘩”六個字，已經成了這片天地的至高法則。

大元皇帝元武，褪去了象征九五之尊的龍袍，換上了一身再普通不過的素色麻衣。

他摒棄了所有儀仗，獨自一人，捧著一個古樸的紫檀木盒，一步一步，走完了那段在他一生中最為漫長、也最為沉重的道路。

太一聖地大長老周通玄等人分立兩側，神情肅穆，既是此地秩序的維護者，也是這場曆史性事件的見證人。

元武帝走到那扇朱紅色的府門前，停下了腳步。

他抬頭看了一眼那張平平無奇的紙條，深吸一口氣，雙膝緩緩彎曲，重重地跪了下去。

“咚！”

膝蓋與青石板碰撞發出的悶響，是這片死寂天地間唯一的聲音。

“罪人元武，驚擾聖人清修，特來負荊請罪。”

他的聲音不高，卻充滿了發自肺腑的敬畏與謙卑。

說罷，他高高舉起手中的紫檀木盒，將其捧過頭頂。

“此盒之中，乃我大元皇朝立國之本，傳國玉璽。此璽非金非玉，乃是昔年我大元太祖斬龍脈而得的‘龍脈之核’所鑄，內蘊一國氣運。此物，乃是罪人所能獻上的、代表整個皇朝的最高誠意，懇請前輩......收下。”

話音落下，周遭響起一片整齊劃一的、倒吸涼氣的聲音。

無論是周通玄等仙門巨擘，還是隱藏在暗處窺探的各方梟雄，在聽到“龍脈之核”四個字的瞬間，無不感到一陣頭皮發麻，心臟狂跳。

傳國玉璽！

鎮壓一國氣運的道器！

這位人間帝王，竟真的將整個皇朝的命根子，當成了賠罪禮？

這手筆，已經不是豪闊，而是瘋狂！

與此同時，小院內。

蘇浩正躺在搖椅上，一臉的生無可戀。

他手裏拿著一顆剛從後院神樹上摘下的果子，果子晶瑩剔透，散發著誘人的清香。

可他現在一點都高興不起來。

因為，他啃不動。

這果子也不知是什麼品種，經過他平日裏逸散出的酒氣、道韻的長期滋養，果皮變得比玄鐵還要堅韌。

他用盡了吃奶的力氣，牙都快崩了，也隻在上麵留下一個淺淺的白印。

“嘖，真是中看不中用。”

蘇浩無奈，隻能從旁邊的石桌上拿起一把平日裏用來切水果的小刀。

“哢嚓。”

刀刃剛碰到果皮，就直接卷了。

“......”

蘇浩看著手裏這把跟廢鐵沒什麼區別的水果刀，煩躁地皺起了眉頭：“這刀也太鈍了，該找塊石頭磨磨了。”

就在這時，侍女小翠邁著小碎步，小心翼翼地走了進來，手裏還捧著一個紫檀木盒。

“少爺，外麵有人送來一個盒子，說是......賠罪禮。”

“賠罪禮？誰啊？”蘇浩隨口問道，心思還全在那顆該死的果子上。

“好像是......大元皇朝的皇帝。”

“哦，皇帝啊。”蘇浩渾不在意地擺了擺手，“打開我看看，裏麵裝的什麼玩意兒。”

小翠依言打開了木盒。

刹那間，一道溫潤的金光從盒中綻放，一股浩瀚磅礴的皇道龍氣撲麵而來。

蘇浩眯著眼看去，隻見盒中靜靜地躺著一塊四四方方、通體金黃、上麵還盤著一條栩栩如生小龍的“石頭”。

他伸手將其拿了出來，在手裏掂了掂。

入手溫潤，質地堅硬，表麵平整光滑，大小也正合適。

蘇浩的眼睛，瞬間就亮了。

他像是發現新大陸一樣，對著小翠咧嘴一笑：“來得正好！去，告訴外麵那人，這塊磨刀石我收下了，讓他有心了。”

府門之外，元武帝還保持著高舉木盒的姿勢，每一息都像一個世紀般漫長。

“吱呀......”

府門再次打開，侍女小翠走了出來。

元武帝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

小翠走到他麵前，福了一福，將蘇浩的原話一字不差地複述了一遍：“我們家少爺說，這塊‘磨刀石’他收下了，還說您有心了。”

說完，她便轉身回府，將大門再次關上。

“......”

“磨......磨刀石？”

元武帝高舉的雙臂僵在了半空，整個人如遭雷擊，大腦一片空白。

他身後的文武百官、太一聖地的長老們，以及所有暗探，全都石化當場。

那可是傳國玉璽！

九州龍脈之核！

鎮壓一國氣運的無上道器！

前輩......前輩竟然......要拿它當磨刀石？

這是何等的羞辱？

這是何等的蔑視？

一股前所未有的屈辱感，如同最惡毒的詛咒，瞬間衝垮了元武帝的心理防線。

他的道心，在這一刻，竟出現了崩潰的跡象！

就在他眼前發黑，即將心神失守的刹那，院內，傳來了一陣清晰無比、富有奇特韻律的聲音。

“嚓......嚓......嚓......”

是磨刀聲。

這聲音不大，卻仿佛帶著一種奇異的魔力，透過厚重的府門，清晰地傳入了每一個人的耳中。

元武帝渾身猛地一震，雙目圓瞪，那即將崩潰的屈辱感，竟如潮水般褪去，取而代之的，是無盡的狂喜與頓悟！

“朕懂了！朕全懂了！哈哈哈哈！”

他腦中仿佛有億萬道雷霆同時炸響，之前所有的困惑、屈辱、不解，在這一刻，全都煙消雲散！

“前輩不是在羞辱朕！這是無上的點化！這是帝王之道的真諦啊！”

他像是瘋了一樣，對著那扇緊閉的大門，激動地自言自語，聲音中充滿了大徹大悟的狂熱：

“玉璽，代表著至高無上的權力！刀，代表著殺伐、統治與秩序！前輩用玉璽來磨刀，他是在告訴朕......”

“權力的本質，不是用來束之高閣、頂禮膜拜的！而是要時時刻刻拿來使用，要保持它的鋒利！為民，當斬斷前路荊棘！為國，當清除奸惡毒瘤！這才是帝王之道！大道至簡，返璞歸真！朕......朕竟執著於玉璽的外物之相，險些誤入歧途，成了權力的奴隸！”

這番神級解讀一出，周遭所有人都是渾身一震，看向元武帝的眼神，瞬間從同情，變為了敬佩與恍然。

原來如此！

就在元武帝頓悟的瞬間，異變陡生！

隨著院內蘇浩的每一次打磨，那塊傳國玉璽內的皇道龍氣被不斷激發，一絲絲精純到了極點的本源龍氣，竟順著冥冥之中的因果線，倒灌反哺回了元武帝的體內！

“轟！”

元武帝隻覺得體內困擾了自己上百年的修為瓶頸，在這一刻寸寸碎裂！

他的氣息節節攀升，竟當著所有人的麵，從逍遙境初期，一舉突破到了逍遙境中期！

一條巨大的金色氣運之龍，在他頭頂盤旋咆哮，發出震天的龍吟！

神跡！

又見神跡！

這一幕，徹底坐實了元武帝的“頓悟”，讓所有人對其那番“神學解讀”，再無半分懷疑！

“罪人元武，謝前輩傳道之恩！”

元武帝激動得老淚縱橫，對著府門的方向，再次行三拜九叩大禮。

院牆之內，蘇浩終於將水果刀磨得鋒利無比，寒光閃閃。

他滿意地拿起那顆堅硬的果子，輕輕一劃。

“唰。”

堅韌的果皮，應聲而開。

“嗯，這磨刀石，確實好用。”他心滿意足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