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東州，太一聖地。

自聖女柳如煙褪去華服、麻衣西行的消息傳出後，整個宗門便被一種詭異的死寂與躁動所籠罩。

聖女當眾掃街，事關聖地萬年顏麵，這讓無數弟子感到屈辱與不解。

可那驚天動地的突破異象，又像一劑最猛烈的強心針，讓所有高層都陷入了狂喜與忐忑交織的複雜情緒中。

奇恥大辱？

還是滔天機緣？

這個問題，像一柄達摩克利斯之劍，懸在每一位太一聖地長老的心頭。

最終，在一場持續了三天三夜的激烈爭辯後，聖主一錘定音：派遣以大長老為首的觀察團，攜帶宗門至寶“虛空挪移盤”，親赴青州，一探究竟！

青州城外，百裏之遙的隱秘山穀中。

空間如水波般蕩漾，一道光門憑空洞開。

太一聖地大長老周通玄，領著身後十餘名氣息深不可測的核心長老，從中一步踏出。

他們收斂了全部氣息，連一絲法力波動都不敢外泄，像一群初出茅廬、準備幹一票大買賣的毛頭小子，臉上寫滿了緊張與不安。

“大長老，我們......我們真的就這麼過去？”一名長老艱難地咽了口唾沫，聲音幹澀，“萬一驚擾了那位存在......”

周通玄須發皆白，此刻卻像個受驚的兔子，小心翼翼地環顧四周，壓低聲音道：“怕什麼！聖主有令，此行隻可遠觀，不可褻瀆！我們隻為確認如煙那丫頭的情況，以及......那份機緣的真偽。”

話雖如此，他那緊緊攥著拂塵、指節都有些發白的手，還是暴露了他內心的不平靜。

一行人如同鬼魅，悄無聲息地潛入青州城，尋了一處視野絕佳的閣樓，朝著蘇家府邸的方向遠遠望去。

下一秒，閣樓內，響起了一片整齊劃一的倒吸涼氣之聲。

他們看到了。

看到了那個被譽為聖地萬年不遇、天賦最高的絕代天驕，他們眼中的仙子，柳如煙。

她身著粗布麻衣，素麵朝天，正以一種無比虔誠、無比專注的姿態，一絲不苟地清掃著街道。

她的動作很慢，看似平凡至極。

可在周通玄這等活了近兩千年的老怪物眼中，那每一個簡單的揮掃，都仿佛與天地間的某種至高韻律完美契合。

掃帚劃過地麵，帶起的不是凡俗的塵埃，而是一縷縷駁雜的天地濁氣！

柳如煙整個人，都沉浸在一種玄之又玄的境界之中，周身散發著一種純粹、幹淨、與“道”相融的氣息。

“這......這不是在掃地......”一名長老嘴唇哆嗦著，喃喃自語，“這是在......梳理天地法則！”

“嘶！”周通玄瞳孔驟然收縮，他駭然地發現，柳如煙的道基，比離開宗門時穩固了何止十倍！

那份因強行突破而可能留下的隱患，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

“賭對了......聖地賭對了！”周通玄激動得渾身顫抖，老淚縱橫，“這哪裏是屈辱？這是天大的造化！是聖人傳道啊！”

與此同時，那座被視為聖地的小院裏。

蘇浩正斜倚在窗邊，津津有味地看著一本從係統簽到得來的閑書。

秋風甚好，他便開了窗，享受著這難得的愜意時光。

可很快，他就皺起了眉頭。

一粒灰塵，乘著風，輕飄飄地落在了書頁上。

他吹了口氣，沒在意。

緊接著，第二粒，第三粒......

蘇浩抬起頭，正好看到窗外不遠處，那個腦子有病的狂信徒仙子，正揮舞著掃帚，將一片片灰塵，精準地朝著他打開的窗戶“輸送”過來。

“嘖。”蘇浩的臉黑了下來。

免費的清潔工，果然業務不太熟練。

他放下書，心中的不耐煩已經達到了頂點。

為了能安安穩穩地看完這本書，他決定親自去解決這個“衛生問題”。

他起身走到院中的廚房，從大水缸裏隨手舀了一瓢清冽的井水，提著水瓢，氣衝衝地便向大門口走去。

蘇浩的出現，像是在平靜的湖麵投下了一顆巨石。

閣樓裏的周通玄等人，以及隱藏在各處的無數暗探，心臟都在這一刻猛地揪緊，連呼吸都停滯了。

真仙！

那位傳說中的存在，他......他又出來了！

在無數道緊張到窒息的目光注視下，蘇浩提著一個樸實無華的水瓢，走到了柳如煙附近。

柳如煙也感受到了那股讓她靈魂都在顫栗的氣息，連忙停下動作，恭敬地垂首侍立。

“掃地就掃地，別弄那麼多灰。”

蘇浩沒好氣地抱怨了一句，臉上寫滿了嫌棄。

說罷，他手臂隨意一揚，將瓢裏的水，對著柳如煙身前的地麵，嘩啦一下，潑了出去。

他的目的很簡單，灑點水，壓壓塵。

然而，就在那清澈的井水，離開水瓢的瞬間，神跡，再度降臨！

那普通的水，因沾染了蘇浩身上逸散出的、早已與天地融為一體的道韻，在潑灑的刹那，竟折射出七彩霞光！

水珠尚未落地，便化作了蘊含著無盡生機與清淨道則的靈霧，如同一場甘霖，將柳如煙整個人溫柔地籠罩！

柳如煙被這“甘霖”一淋，隻覺得一股清涼、純粹到了極點的力量，順著天靈蓋醍醐灌頂而下！

渾身一震！

之前掃街時積累在心中，那些似懂非懂的感悟，在這一刻，竟如同百川歸海，瞬間融會貫通！

她福至心靈，當場悟了！

原來如此！

前輩這是在教我！

掃塵之後，當以淨水洗心，方能塵埃不染，道心通明！

先以‘道帚’破除心障，再以‘甘霖’立下道基！

先‘破’後‘立’，這才是完整的修行！

她的氣息，竟在這場甘霖的洗禮下，再度暴漲，境界徹底穩固，甚至隱隱又有所精進！

“看！你們都看到了嗎！”

閣樓內，太一聖地大長老周通玄激動得渾身劇烈顫抖，他指著下方那神聖的一幕，用一種近乎布道的狂熱語氣，為身邊早已石化的眾長老，給出了最權威的“官方解讀”！

“前輩的教誨何等深奧！何等慈悲！”

“先賜‘道帚’，以掃去我等修士心中的貪、嗔、癡、慢、疑，此為修行之‘減’法！”

“再賜‘甘霖’，以滋養洗滌後的純粹道心，使其茁壯成長，此為修行之‘增’法！”

“一減一增，一破一立，蘊含無上陰陽至理！這......這才是真正的聖人傳道啊！於最平凡的掃地潑水中，見大道真章！”

眾長老聽得如癡如醉，看向蘇浩的眼神，隻剩下五體投地的狂熱崇拜。

周通玄當機立斷，對著身邊的長老，下達了一道不容置喙的命令。

“傳我法旨！”

他以秘法催動聲音，不大，卻清晰地響徹了整個青州城，傳入了每一個暗探的耳中。

“從今日起，我太一聖地，願為蘇家聖地護法！”

“任何人，膽敢在聖地門前萬丈之內喧嘩、動武，驚擾前輩清修者，便是與我太一聖地為敵，不死不休！”

柳如煙激動地朝著蘇浩的背影（他已經回去關窗繼續看書了），盈盈下拜，聲音清越，響徹雲霄。

“謝前輩賜下‘淨心甘霖’，如煙懂了！”

萬裏之外，大元皇朝的龍舟之上。

正在全速趕往青州的大元皇帝，手中的傳訊玉符“哢嚓”一聲，被他生生捏成了粉末。

密探實時傳回的情報，讓他那張威嚴的帝王之臉，陰沉得幾乎能滴出水來。

“太一聖地......好一群老狐狸！”他聲音冰冷，對身邊的老太監道，“他們獻上一個聖女，現在又要做看門狗！好！好得很！他們搶先一步了！”

他眼中閃過一絲瘋狂的決絕。

“傳令下去，我們的‘賠罪禮’，再加三成！”

“另外，告訴太子，讓他給朕準備好！到了青州，朕要他......親自去給前輩端茶送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