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蘇家議事大廳的會議結束後，整個家族像是被注入了一針強心劑，每個人都昂首挺胸，眼中閃爍著一種近乎狂熱的光芒。

他們不再為李家的覆滅而惶恐，反而生出一種“我們背後有神明”的萬丈豪情。

而這份豪情的第一個實踐者，便是蘇靈兒。

她此刻正小心翼翼地捧著一個赤紅色的玉瓶，走在通往蘇浩小院的路上。

瓶中裝的，是蘇家珍藏了上百年的“火麟漿”。

這等靈酒，就算是父親蘇戰，也隻在每年祭祖時才舍得拿出來聞聞味兒。

而現在，它將成為獻給“老祖”的貢品。

蘇靈兒的心情無比複雜。

敬畏、激動、忐忑，還有一絲絲因認知被顛覆而產生的陌生感。

她回想起十八年來，自己無數次對著那個躺在搖椅上的身影哀其不幸，怒其不爭。

可誰能想到，那不是不爭，而是早已站在了世間之巔，俯瞰著她們這些凡人的掙紮。

“哥......不，少爺他......原來一直都在守護我們嗎？”蘇靈兒貝齒輕咬紅唇，心中百感交集。

她走到小院門口，深吸一口氣，平複了一下幾乎要跳出胸膛的心臟，這才輕輕叩響了院門。

“哥，是我，靈兒。”

院內傳來蘇浩懶洋洋的聲音：“進來吧，門沒鎖。”

蘇靈兒推門而入，隻見蘇浩依舊是那副雷打不動的姿態，躺在搖椅上，雙眼微眯，仿佛剛剛發生的一切都與他無關。

就在她準備上前獻上靈酒的瞬間，異變陡生！

一股磅礴浩瀚的劍壓，毫無征兆地從天穹之上轟然壓下，如同一座無形的山嶽，瞬間籠罩了整個蘇家府邸！

在這股劍壓之下，空氣都變得粘稠起來，尋常先天境武者甚至會感到呼吸困難，心神戰栗！

蘇靈兒臉色一白，體內真氣險些失控。

然而，當那股劍壓流淌到她所在的小院範圍時，卻像是春雪遇上了烈陽，無聲無息地消融了，沒有對院內造成絲毫影響。

蘇浩甚至連眼皮都沒抬一下，隻是不耐煩地咂了咂嘴，似乎在嫌棄什麼東西打擾了他的清淨。

與此同時，蘇家府邸正門上空，三道人影禦劍懸停。

為首的是一名身穿青色雲紋長袍的老者，麵容枯槁，眼神卻銳利如鷹。

他周身劍氣環繞，正是那股磅礴劍壓的源頭。

此人，乃是青州霸主——青雲劍宗的執法長老，趙無極！

一位成名已久的大宗師巔峰強者！

“青雲劍宗辦事！”

趙無極聲如洪鐘，滾滾音浪傳遍了蘇家每一個角落，“蘇家家主，出來回話！”

議事廳內，剛剛準備散去的蘇戰和眾長老臉色微變，但隨即又恢複了鎮定。

來了！

蘇戰非但沒有半分慌亂，反而整理了一下衣冠，嘴角甚至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

他心中默念著那條被奉為圭臬的法旨――“天塌下來之前，別拿小事煩他”。

“諸位稍安勿躁。”蘇戰淡然開口，聲音中充滿了前所未有的底氣，“不過是青雲劍宗而已，天，還塌不下來。”

說完，他背負雙手，在一眾長老崇敬的目光中，從容不迫地走出了大廳。

來到府門前，蘇戰抬頭仰望著半空中的趙無極，不卑不亢地拱了拱手：“不知趙長老大駕光臨，有何貴幹？”

趙無極俯視著蘇戰，眼中閃過一絲輕蔑：“蘇戰，明人不說暗話。昨夜，李家府邸靈氣衝天，而後又在一夜之間徹底蒸發，上下數百口人無一生還。此事，你蘇家作何解釋？”

蘇戰聞言，臉上露出了恰到好處的驚愕：“什麼？竟有此事？我蘇家昨夜也曾感到天威浩蕩，還以為是天降異象，沒想到......沒想到竟是李家遭此橫禍！真是令人扼腕！”

他這番滴水不漏的說辭，配上那真摯的表情，讓趙無極眉頭一皺。

“哼，一問三不知？”趙無極冷哼一聲，也懶得再廢話。

下一秒，他磅礴如海的神識瞬間釋放，如同無形的潮水，朝著整個蘇家府邸席卷而去，要將這裏每一寸土地都探查個底朝天！

蘇戰和眾長老神色不變，心中卻都捏了一把汗。

趙無極的神識掃過練武場，掃過議事廳，掃過蘇家每一個角落，一切都清晰地呈現在他的腦海中。

然而，當他的神識即將觸及那個最偏僻的小院時，異變突生！

他的神識仿佛撞上了一片無邊無際的混沌虛空，如泥牛入海，瞬間被吞噬得幹幹淨淨，連一絲漣漪都沒能泛起。

“噗！”

神識反噬之下，趙無極腦袋一陣針紮般的刺痛，悶哼一聲，臉色瞬間變得有些難看。

“果然有古怪！”他眼中精光爆射，心中斷定，那座小院裏，必然藏著導致李家覆滅的“異寶”或是某種上古“陣法”！

貪婪，瞬間壓過了警惕。

“蘇戰，那座院子，老夫要親自去看看！”趙無極語氣不容置喙，便要動身。

蘇戰心中一凜，連忙上前一步，沉聲道：“趙長老，那是我兒清修之地，還望長老不要打擾！”

“你兒子？”趙無極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就是那個全青州聞名的廢物？滾開！”

他大手一揮，一股無形勁力便將蘇戰推到一旁，帶著兩名弟子，徑直朝著蘇浩的小院飛去。

而此刻，院內。

蘇靈兒正將手中的“火麟漿”遞給蘇浩。

“哥，這是......這是父親讓我給您送來的。”

“哦？有心了。”蘇浩接過玉瓶，隨手拔開了瓶塞。

“啵”的一聲輕響。

一股無法用言語形容的，濃鬱到了極致的酒香，瞬間從瓶口彌漫開來，飄向院外。

剛剛踏入小院範圍的趙無極和兩名弟子，首當其衝，被這縷酒香籠罩。

下一刻，神跡降臨。

那兩名還沉浸在宗門威勢中的先天境弟子，連哼都沒來得及哼一聲，雙眼一翻，身體一軟，竟直挺挺地從飛劍上栽了下去，摔在地上，口吐白沫，體內真氣瘋狂亂竄，醜態百出。

而身為大宗師巔峰的趙無極，則如遭雷擊！

他整個人僵在了原地，渾身劇烈地顫抖起來！

他感覺自己吸入的根本不是什麼酒香，而是......而是蘊含著天地至理、宇宙洪荒的“道”！

僅僅一縷香氣，他那錘煉了近百年、堅不可摧的劍心，竟如同被億萬柄神錘同時敲擊，瞬間布滿了裂痕，當場崩潰！

他體內的修為徹底失控，經脈中仿佛有萬千刀劍在切割！

“噗通！”

趙無極雙腿一軟，竟再也無法維持禦空之姿，重重地跪在了地上，膝蓋將青石板都砸出了裂紋。

冷汗，如同漿液一般，瞬間浸透了他的衣袍。

他的眼中，早已沒了之前的傲慢與貪婪，隻剩下無盡的、深入骨髓的恐懼！

在他的感知中，這座小院已經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尊無法想象其偉岸、仿佛自亙古便已存在的恐怖神明，正於混沌之中，緩緩舉起酒杯。

僅僅是那神明無意識間泄露出的一絲氣息，就足以讓他這樣的凡俗大宗師，神魂俱滅！

“逃！”

這個念頭，如同求生的本能，瘋狂地咆哮在他腦海中。

趙無極連滾帶爬地衝過去，像拖死狗一樣拖起昏迷不醒的兩名弟子，祭起飛劍時手都在抖，試了好幾次才成功。

他甚至不敢再回頭看一眼，化作一道狼狽至極的流光，以生平最快的速度，倉皇逃離了蘇家。

他心中隻有一個念頭在瘋狂回響：“蘇家有大恐怖！不可招惹！此生......不，生生世世都不可再踏入此地半步！”

院外，目睹了這神乎其技一幕的蘇戰和眾長老，全都石化在了原地，嘴巴張得能塞下一個雞蛋。

他們沒看到蘇浩，更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他們隻看到，上一秒還不可一世、霸道絕倫的青雲劍宗執法長老，下一秒，就莫名其妙地跪了，然後屁滾尿流地逃了。

整個過程，不到十息。

死寂。

良久的死寂之後，蘇戰的身軀開始激動地顫抖起來，他猛地一握拳，聲音因狂喜而嘶啞：

“我懂了！我全懂了！”

眾長老齊刷刷地看向他。

“老祖......少爺他這是在用行動告訴我們，我們做得對！”蘇戰眼中綻放出明悟的光芒，“隻要我們嚴格執行法旨，不拿任何小事去煩擾他老人家，他自會於無形之中，庇護我等周全！”

“這縷酒香......這縷神聖的酒香，既是對我們送上貢品的嘉獎，更是對外界所有宵小的警告啊！”

“原來如此！”

“少爺他老人家，真是用心良苦啊！”

眾長老紛紛附和，看向那座小院的眼神，愈發狂熱。

他們對“老祖法旨”的理解，在這一刻，又“深刻”了整整一個層次。

而這一切的始作俑者，蘇浩，正將玉瓶送到嘴邊，淺淺地嘗了一口。

他砸了咂嘴，眉頭微微舒展。

“嗯，這酒味道不錯，夠勁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