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靜。

死一樣的寂靜。

時間仿佛被凍結，空間也凝固成了一塊透明的琥珀。

風停了，雷聲消失了，所有人的心跳，似乎都在這一刻停擺。

無論是蘇家眾人，還是天上那群氣焰囂張的李家高手，此刻都像是一尊尊被施了定身術的雕像，唯一的共同點，是臉上那副見了鬼的表情。

他們的目光死死地彙聚在那個偏僻的小院中，彙聚在那道修長的身影上，彙聚在他那兩根白皙修長的手指上。

指間，那道足以毀滅宗師、撕裂大地的紫色神雷，正像一條被捕獲的電蛇，瘋狂扭動，發出不甘的“滋滋”聲，卻無法掙脫那看似隨意的鉗製。

李家家主李威臉上的獰笑，還僵在嘴角，隻是那份得意與殘忍早已被無盡的驚駭所取代，肌肉不受控製地抽搐著，牙齒上下打顫，發出“咯咯”的輕響。

“不......不......可能......”

他喉嚨裏擠出幾個幹澀的音節，聲音小得連自己都聽不清。

那可是天威！

是煌煌天道降下的懲罰！

別說用手去接，就是遠遠地看上一眼，都足以讓宗師境強者心神俱裂！

蘇戰和蘇靈兒父女倆，大腦則徹底宕機，一片空白。

蘇靈兒的小嘴微微張著，美眸圓瞪，她看著那個從小被自己認為是“廢物”、“無可救藥”的哥哥，感覺自己十八年來建立的世界觀，在這一刻被敲得粉碎。

那......那是哥哥？

那個隻會躺在搖椅上曬太陽，連走路都嫌累的哥哥？

蘇浩本人，卻對周圍石化的眾人視若無睹。

他低頭打量著指尖跳躍的雷光，眉頭皺得更深了，臉上滿是嫌棄。

“嘖，能量駁雜，品質也太差了點，跟竄天猴似的。”

他嘟囔了一句。

然後，在所有人眼珠子都快瞪出來的注視下，他做出了一個更加匪夷所思的動作。

隻見他手腕隨意一抖，像是甩掉一滴水珠，將那道紫色神雷，輕飄飄地甩進了手中的黃皮酒葫蘆裏。

“咕咚。”

酒葫蘆裏傳來一聲輕響，仿佛隻是滴入了一滴水，微微晃了晃，便再無動靜。

蘇浩擰上蓋子，又將葫蘆送到嘴邊，仰頭喝了一大口。

“嗝......”他滿足地打了個飽嗝，咂了咂嘴，煞有介事地點評道：“嗯，加了點‘料’，這酒味兒，是醇厚了些。”

“......”

全場死寂。

如果說剛才用手指夾住神雷是顛覆認知，那現在將神雷當佐料下酒，就是徹底碾碎了他們的神魂！

這是人能幹出來的事？

天空中的劫雲，似乎也被這充滿挑釁意味的舉動徹底激怒了。

“轟隆隆隆！！”

震天動地的咆哮響徹雲霄，整片天空仿佛化作了一個暴怒的巨人。

那厚重的劫雲瘋狂翻湧，旋轉，中心的漩渦深邃如淵。

下一秒，末日降臨！

成百！

上千！

無數道比之前粗壯數倍的紫色、金色、甚至黑色的雷霆，如同決堤的天河，化作一片浩瀚無垠的雷電海洋，從九天之上傾瀉而下，要將這片膽敢褻瀆天威的土地，連同其上的一切生靈，徹底從世間抹去！

剛剛從呆滯中回過神來的李威，一抬頭便看到了這毀天滅地的一幕，剛恢複一絲血色的臉“唰”地一下又變得慘白，雙腿一軟，差點從空中掉下去。

“瘋了！天......天罰暴走了！”

“快跑！快跑啊！”

李家眾人發出驚恐欲絕的尖叫，可在那恐怖的雷海之下，他們的身體仿佛被億萬均的重力壓製，連動一根手指頭都做不到。

蘇浩看著這漫天雷海，終於徹底不耐煩了。

他抬起頭，仰望著天空，重重地歎了口氣，臉上寫滿了“你們好煩”四個大字。

“沒完沒了了是吧？”

“我就是想安安靜靜過個十八歲生日，你們非要在我家院子裏開派對？”

“真是吵死了。”

他抱怨著，然後深吸一口氣，胸膛微微鼓起。

緊接著，他猛地張開嘴，將一口混合著“醉仙釀”醇厚酒香與紫色雷電狂暴氣息的酒氣，朝著天空那片無垠的雷海，輕輕“噗”地一下，噴了出去。

那口酒氣，在離開他嘴唇的瞬間，迎風暴漲！

刹那間，一道無法用言語形容其璀璨與浩瀚的劍氣，橫空出世！

它貫穿了天地，仿佛是開天辟地以來的第一道光！

劍氣逆流而上，悍然衝入了那片足以毀滅整個青州城的雷電海洋。

沒有驚天動地的碰撞，沒有震耳欲聾的爆炸。

那萬千狂暴的雷霆，在接觸到劍氣的瞬間，竟如同燒紅的烙鐵浸入冰水，發出“嗤嗤”的聲響，而後如冰雪般消融、瓦解、湮滅！

劍氣勢如破竹，一往無前，直接將漫天劫雲從中間劈開，斬出了一道橫貫天穹的巨大裂痕！

透過裂痕，人們能清晰地看到，雲層之後那萬裏無雲、星辰璀璨的清朗夜空。

天劫，就這麼被一口酒氣，給吹散了。

天地間，再次恢複了清明。

陽光......哦不，是月光，重新灑落大地，溫柔地照在每個人的臉上，卻驅散不了他們心中的冰寒與震撼。

李威終於從極致的恐懼中驚醒，他看著那個依舊站在院中，仿佛隻是做了件微不足道小事的青衫少年，靈魂都在戰栗。

那不是人！

那是神！

是魔！

是超越了他理解極限的恐怖存在！

逃！

必須逃！

這個念頭如瘋長的野草般占據了他整個腦海。

他沒有任何猶豫，猛地轉身，燃燒精血，化作一道流光，就要朝著天邊瘋狂逃遁。

“救命！”

他口中發出撕心裂肺的尖叫，聲音因恐懼而變得尖銳扭曲。

然而，蘇浩隻是淡淡地瞥了他逃跑的方向一眼，像是看到了一隻嗡嗡亂叫的蒼蠅，眉頭微蹙，從嘴裏吐出兩個字：

“聒噪。”

聲音很輕，卻如同九天之上的神諭。

隨著他話音落下，一股無形的、無法被感知的波動，如水波般輕輕掃過。

下一刻，駭人的一幕發生了。

正化作流光瘋狂逃竄的李威，他那驚恐的表情，他那燃燒著精血的身軀，連同他身後那些同樣準備逃竄的李家高手，以及他們腳下那艘華麗的飛舟......

就像是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用橡皮擦用力抹去的鉛筆畫。

從頭到腳，從前到後，無聲無息地，化作了最微不足道的飛灰，徹底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

風一吹，便散得幹幹淨淨，仿佛他們從未存在過。

沒有留下一絲血跡，沒有留下一片衣角，甚至沒有留下一粒塵埃。

做完這一切，蘇浩像是隨手趕走了幾隻煩人的蚊子，隨意地拍了拍手，打了個哈欠，準備回屋裏繼續躺著。

太累了，今天運動量超標了。

可他一轉身，卻愣住了。

隻見他的身後，不知何時，已經跪倒了一片。

以他的父親，蘇家家主蘇戰為首，所有長老、族人，包括他那個一直以為自己是廢物的妹妹蘇靈兒，全都雙膝跪地，五體投地。

他們每一個人，都用一種混雜著狂熱、敬畏、恐懼、崇拜的眼神，看著他。

那眼神，不是在看兒子，不是在看少主，也不是在看哥哥。

那是在看一尊行走在人間的神明，在看一位從沉睡中蘇醒的無上老祖！

蘇戰抬起頭，嘴唇劇烈地顫抖著，他看著眼前這個既熟悉又陌生的兒子，用盡全身力氣，恭恭敬敬地，一字一頓地開口道：

“蘇家......不肖子孫蘇戰......恭迎......老祖歸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