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巡山隊的呼喊聲,像一把把鈍刀,割開林間的死寂。
聲音越來越近。
朱寧強撐著站穩,胸口一陣氣血翻湧,喉頭腥甜。
佛門護法虛影那最後一擊,震傷了他的內腑。
新生的【岩甲】天賦在皮下緩緩流轉,帶來一絲堅實的安全感,卻無法驅散深入骨髓的疲憊。
他看了一眼黑熊精那龐大如小山般的屍體,又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淋漓的鮮血。
不能留。
與一整支巡山隊硬拚,無異於自尋死路。
可也不能就這麼走了。
與獨眼狼妖的交易,還需要憑證。
朱寧的目光掃過熊教頭那根沉重的狼牙棒,又落在他那顆碩大的頭顱上。
都帶不走。
他沒有那個時間,更沒有那個力氣。
他的視線最終定格在熊教頭那對蒲扇般的大耳朵上。
足夠獨特,也足夠......
便攜。
朱寧不再猶豫。
他拖著傷體,猛地撲了上去。
獠牙並用,忍著傷口撕裂的劇痛,用盡全身力氣,硬生生將黑熊精的一隻左耳連根扯下!
溫熱的血液,濺了他滿臉。
他將這血腥的憑證死死銜在嘴裏,轉身便要遁入密林。
可剛邁出一步,他又停下了。
他回頭,深深地看了一眼那具屍體,以及地上那片狼藉的戰場。
不行。
痕跡太明顯了。
他強忍著傷痛,用蹄子飛快地刨起地上的泥土與落葉,胡亂地覆蓋在最顯眼的血泊之上。
一個拙劣的掩飾,卻能為他爭取到寶貴的片刻。
做完這一切,他催動【嗅跡溯源】,鼻翼翕動,空氣中屬於巡山隊的氣味被瞬間解析。
東側最弱。
朱寧不再遲疑,一頭紮進了東麵的灌木叢,像一道灰色的影子,消失在林海深處。
他剛離開不過十數息。
“沙沙”的腳步聲響起,七八個神情凶悍的妖怪衝進了山坳。
當他們看到熊教頭那具倒在血泊中、死不瞑目的屍體時,所有聲音都戛然而止。
空氣,仿佛凝固了。
“教......教頭!”
一隻狼妖顫抖著聲音,第一個撲了過去。
當他看到熊教頭胸口塌陷的骨骼,以及那隻被硬生生撕扯下來的耳朵時,一股無法遏製的恐懼與暴怒,瞬間攫住了他的心臟。
“是誰幹的!”
狼妖仰天發出一聲淒厲的咆哮。
另一隻瘦長的犬妖,此刻正蹲在地上,鼻子貼著地麵,瘋狂地嗅探著。
“有血腥味......很雜亂。”
它的聲音幹澀,“但有一股味道,是陌生的......是豬妖!”
“豬妖?”
所有妖怪都愣住了。
在他們的認知裏,豬妖,是弱小、愚蠢、隻配當做口糧的代名詞。
“教頭怎麼可能......”
“別廢話!”
那犬妖猛地抬起頭,一雙泛著綠光的眼睛裏滿是血絲,“凶手受了傷,跑不遠!”
“它的氣味,往東邊去了!”
“追!”
狼妖發出一聲怒吼,第一個循著犬妖指引的方向追了出去。
剩下的巡山隊員,也帶著滿腔的怒火與複仇的欲望,緊隨其後。
一場血腥的追獵,在浪浪山的夜幕下,正式拉開序幕。
朱寧在林間瘋狂奔逃。
冷風如刀,刮過他身上的傷口,帶來一陣陣鑽心的劇痛。
他不敢停。
【嗅跡溯源】的天賦,讓他能清晰地“聞”到,身後那股屬於巡山隊的暴戾氣息,正像一群聞到血腥味的鯊魚,死死地咬著他的尾巴,不斷逼近。
對方的隊伍裏,有追蹤的好手。
這樣下去,被追上隻是時間問題。
必須想辦法擺脫他們!
朱寧的大腦在劇痛中飛速運轉。
前方,一條冰冷的溪流出現在視野裏。
他心中一動,沒有絲毫猶豫,一頭紮進了沒過膝蓋的溪水中。
刺骨的寒意讓他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卻也讓他因失血而有些昏沉的頭腦,清醒了幾分。
他逆流而上,冰冷的溪水不斷衝刷著他的身體,帶走他身上的血跡與氣味。
這是最簡單,也最有效的反追蹤手段。
他在溪流中奔行了足足一裏地,才從一處隱蔽的岩石後爬上岸。
他抖了抖身上的水珠,再次催動【嗅跡溯源】。
身後那股追擊的氣息,果然被溪流擾亂,變得模糊不清。
暫時安全了。
朱寧不敢大意,辨認了一下方向,繼續朝著東方那片更加幽深的密林潛去。
那裏,是獨眼狼妖的領地。
從一個虎口,逃向另一個狼穴。
這聽起來很瘋狂,卻是他眼下唯一的選擇。
隻有完成交易,拿到進入毒瘴的法門和避瘴香,他才能去采摘“腐骨草”,解決掉“掘墓人”這個懸在頭頂的終極威脅。
至於巡山隊的追殺,和觀音禪院那個未知的麻煩......
隻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活下去,比什麼都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