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樹洞裏的空氣,瞬間變得像刀刃一樣鋒利。
熊教頭。
這個名字像一塊巨石,狠狠砸在朱寧心口,讓他幾乎喘不過氣。
浪浪山的巡山總管,一頭凶名在外的黑熊精。
傳聞它一掌能拍碎山岩,一吼能震落林葉。
而自己,隻是一頭剛學會搏殺的小豬妖。
去殺它?
這和讓他用蹄子去推倒一座山,有什麼區別?
獨眼狼妖的目光冰冷,不帶一絲玩笑的意味。
它在審視,在掂量,看這頭小豬妖有沒有接下這份交易的斤兩。
朱寧的心沉了下去。
他沒有選擇。
拒絕,現在就會死。
這隻老狼的刀,快得他連反應的機會都不會有。
接受,或許還有一線生機。
他沉默著,重重地點了點頭。
獨眼狼妖那張滿是疤痕的臉上,終於露出了一絲滿意的神色。
那不是讚許,而是獵人看到獵犬聽懂指令時的冷漠。
“聰明的小家夥。”
它從懷裏摸出三支線香,隨手扔在地上。
香身漆黑如墨,表麵刻著細密的符文,散發著一股奇異的草木混合著礦石的氣息。
“這是‘避瘴香’。每一支,能保你在毒瘴中安然無恙半個時辰。”
“這是定金。”
朱寧低頭看著地上的三支線香,沒有立刻去撿。
他知道這話裏的意思。
事成之後,才能拿到進入幽穀的真正法門。
“熊教頭的領地,在北坡向陽的石堡裏。”
獨眼狼妖的聲音再次響起,帶著一絲不耐煩,“它貪婪,暴虐,但極度迷信。身上常年帶著一張從山下觀音禪院求來的護身符。”
說完,它便不再言語,重新坐回木墩上,拿起那柄短刃,繼續擦拭。
逐客令已經下得很明顯。
朱寧沒有多問。
他知道,問再多也無用。
這隻老狼隻負責發布任務,不負責提供攻略。
他俯下身,用嘴唇小心翼翼地銜起那三支避瘴香,轉身,毫不猶豫地爬下了藤梯。
當他的蹄子重新踩在堅實的地麵上時,後背的鬃毛才發現早已被冷汗浸透。
樹洞裏那股鋒利的妖氣,如影隨形。
“嘎――”烏鴉精從高處的樹冠上飛落下來,停在他麵前不遠處的枝頭,漆黑的豆眼裏滿是焦急。
它顯然察覺到了剛才的凶險。
朱寧將避瘴香妥善地藏好,衝它搖了搖頭,示意自己沒事。
他抬頭看了一眼那幽深的樹洞,將獨眼狼妖和那柄雪亮的短刃,深深烙印在腦海裏。
然後,他轉身,循著來時的路,向自己的洞穴走去。
烏鴉精沒有多問,隻是默默地飛在他的頭頂,像一個忠誠的哨兵,為他警戒著四周。
回到那個熟悉的、散發著血腥與泥土氣息的洞穴,朱寧才感到一絲微不足道的安全感。
他沒有休息。
疲憊的身體,緊繃的神經,都在催促他倒下。
但他知道,現在還不是時候。
他將洞口的巨石重新堵好,在黑暗中盤腿坐下。
腦海裏,開始瘋狂地複盤今天得到的所有信息。
熊教頭。
強大,殘暴。
這是它的優勢。
貪婪,迷信。
這是它的弱點。
而那張來自觀音禪院的護身符,更是關鍵中的關鍵。
朱寧不是一個隻懂用蠻力廝殺的妖。
他這副豬妖的皮囊下,裝著一個屬於現代人的,精於計算的靈魂。
以弱博強,不能硬拚,必須用計。
用最小的代價,撬動最大的破綻。
他的腦中,浮現出那隻野犬精的死狀,浮現出瘟疫灰鼠抽搐的屍體。
他擁有的武器不多。
【瘟疫毒素】,陰狠,卻未必能對皮糙肉厚的黑熊精造成致命傷害。
【嗅跡溯源】,隻能輔助,無法用於正麵搏殺。
但,他還有腦子。
朱寧的眼睛在黑暗中,緩緩亮了起來。
迷信,往往與恐懼相伴。
而一張護身符,既是庇護,也可能......
是催命符。
一個模糊而大膽的計劃,開始在他的腦海中,緩緩成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