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知識,是點亮黑暗的火把。
朱寧第一次如此深刻地理解了這句話的含義。
每天深夜,冷泉邊的岩石,就成了他與烏鴉精的課堂。
他用烤栗子和偶爾從山下換來的零碎銅鐵,換取一個個扭曲而古老的妖文。
“水”。
“火”。
“陷阱”。
烏鴉精用尖喙在泥地上刻畫,筆畫簡潔而充滿一種原始的力量感。
朱寧則在一旁笨拙地模仿,將這些關乎生死的符號,死死烙印在腦子裏。
他知道了哪條溪流的水源有毒,哪片山林曾被天火焚燒過,更重要的是,他認出了巡山隊布下的幾個粗陋陷阱的標記。
他像一塊幹癟的海綿,瘋狂汲取著能讓自己活下去的一切。
身體的錘煉也從未停歇。
“奔山、負石、冷泉憋息”
的三煉法,已經成了他刻入骨髓的本能。
那塊青石,他已經能完整地舉過頭頂,堅持十個呼吸。
奔跑的路程,也從北坡延伸到了山腰。
力量,正隨著汗水,一絲絲地注入這具豬妖的身軀。
可新的問題隨之而來。
饑餓。
修煉消耗的體力,遠超他的想象。
光靠幾顆野栗子,已經填不飽他那日益增大的胃口。
他需要肉。
需要蘊含著精血的血肉,來補充消耗,滋養這具正在變強的軀體。
這個念頭一旦升起,便再也無法遏製。
他想到了自己的第一個天賦,【瘟疫毒素】。
是時候,檢驗一下它的成色了。
朱寧開始有意識地尋找目標。
他不敢招惹那些強大的妖獸,甚至連獨行的野狼都避而遠之。
他需要的,是弱小的,能被輕易毒殺的獵物。
烏鴉精似乎看穿了他的意圖。
這天,它沒有在老地方等他,而是在半空中盤旋一圈,隨即朝著東方的一片亂石崗飛去。
朱寧沒有猶豫,立刻跟了上去。
亂石崗的邊緣,插著一塊獸骨牌。
上麵刻著一個他剛剛學會的字。
“蛇”。
這裏是蛇妖領地的邊界。
烏鴉精落在一塊巨石上,衝著下方的一處石縫發出了幾聲短促的鳴叫。
朱寧放輕腳步,悄悄湊了過去。
一股腥臭混合著腐爛的氣味,從石縫裏飄了出來。
那是一個鼠窩。
一群毛色灰敗的碩鼠,正擠在窩裏,啃食著一具不知名小獸的殘骸。
它們的眼睛泛著病態的紅光,身上布滿膿包,正是他第一次吞噬的那種瘟疫灰鼠。
完美的獵物。
朱寧的心臟開始加速跳動。
這不是恐懼,而是獵手鎖定目標時的興奮。
他沒有貿然行動。
他先是觀察了周圍的地形,確認沒有其他窺伺者。
然後,他從附近找來一些帶有甜味的漿果,將其搗爛。
接著,他做了一個讓自己都感到惡心的動作。
他將混雜著【瘟疫毒素】的唾液,小心翼翼地吐進那堆果肉裏,反複攪拌均勻。
做完這一切,他將這份“加料”的誘餌,輕輕放在了鼠窩的洞口。
然後,他退到一塊巨石後,屏住呼吸,靜靜等待。
等待,是獵手的第一課。
很快,一隻膽大的碩鼠,被漿果的甜香吸引,探頭探腦地爬了出來。
它警惕地嗅了嗅,確認沒有危險後,便一口咬了上去。
毒素的發作,比朱寧想象中更快。
那碩鼠隻咀嚼了幾下,身體便猛地一僵,隨即開始劇烈地抽搐,黑色的血沫從它嘴角湧出。
它甚至沒來得及發出一聲慘叫,就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窩裏的其他碩鼠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動,發出一陣尖銳的“吱吱”聲。
但食物的誘惑,終究戰勝了恐懼。
一隻,兩隻,三隻......
越來越多的碩鼠爬出洞穴,撲向那致命的誘餌。
然後,一隻接一隻地倒下。
朱寧靜靜地看著這一切,眼神裏沒有絲毫波瀾。
他正在適應這個世界的法則。
弱肉強食,物競天擇。
就在他以為計劃天衣無縫時,一道黃色的影子,毫無征兆地從旁邊的草叢裏躥了出來!
野犬精!
它顯然是被血腥味吸引來的,一雙貪婪的眼睛死死盯著地上那些鼠屍。
這頭野犬精骨瘦如柴,皮毛上滿是傷疤,顯然已經餓了很久。
它沒有發現隱藏在巨石後的朱寧,一頭紮進鼠屍堆裏,瘋狂地撕咬起來。
朱寧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他沒想到,自己小小的狩獵,竟然會引來一個不速之客。
跑?
還是......
殺?
一個照麵,朱寧就判斷出,這頭野犬精雖然看著淒慘,但實力絕對在自己之上。
正麵硬拚,他沒有勝算。
可如果就這麼跑了,這些好不容易得來的食物就全沒了。
就在他猶豫的瞬間,那頭野犬精似乎察覺到了什麼,猛地抬起頭,一雙泛著綠光的眼睛,死死鎖定了朱寧的方向。
被發現了!
“嗷嗚!”
野犬精發出一聲低沉的咆哮,嘴角滴著混合著鼠血的涎水,一步步向他逼近。
它將朱寧,當成了新的獵物。
退無可退!
朱寧的眼神瞬間變得冰冷而決絕。
他緩緩從巨石後走出,四蹄刨著地麵,喉嚨裏發出威脅的“吭哧”聲。
他要戰!
為了食物,也為了活下去!
野犬精猛地一蹬後腿,化作一道黃色的閃電,張開血盆大口,直撲朱寧的喉嚨!
快!
太快了!
朱寧的瞳孔驟然收縮。
他根本來不及躲閃,隻能憑借著“三煉”法鍛煉出的本能,猛地向旁邊一偏頭。
“刺啦!”
鋒利的犬齒,擦著他的耳朵劃過,帶起一串血珠。
劇痛傳來,卻也激起了朱寧骨子裏的凶性。
他沒有後退,反而借著這股衝力,狠狠一頭撞進了野犬精的懷裏!
“砰!”
沉悶的撞擊聲中,一人一妖翻滾在地。
朱寧張開嘴,用盡全力,一口咬向對方的脖子。
但他忘了,自己隻有兩顆短短的獠牙。
這一口,隻在對方堅韌的皮毛上,留下了一道淺淺的血痕。
野犬精吃痛,瘋狂地扭動身體,鋒利的爪子在朱寧的背上、腿上,劃開一道道深可見骨的傷口。
血,瞬間染紅了他灰黑的鬃毛。
朱寧死不鬆口。
他知道,一旦鬆口,自己就會被立刻撕成碎片!
這是他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感受到死亡的逼近。
混亂中,他的腦海中卻閃過一個瘋狂的念頭。
瘟疫毒素!
他的唾液裏,有毒!
他不再試圖咬穿對方的喉嚨,而是將所有的毒液,順著那道淺淺的傷口,拚命地向裏灌注!
野犬精的掙紮,猛地一滯。
一股黑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從它的傷口處蔓延開來。
它的力量,在飛速流逝。
朱寧抓住了這個機會。
他鬆開嘴,翻身騎在野犬精的身上,用蹄子死死壓住對方的四肢,然後低下頭,將自己那兩顆短小的獠牙,對準了對方柔軟的眼眶,狠狠地紮了進去!
“噗嗤!”
“嗷!”
野犬精發出一聲淒厲到極點的慘嚎。
朱寧沒有停手,他用盡全身的力氣,瘋狂地攪動著。
溫熱的、黏稠的液體,讓他胃裏一陣翻江倒海,但他強忍著沒有吐出來。
不知過了多久,身下的掙紮,終於徹底停息。
朱寧這才脫力般地癱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
他贏了。
渾身是傷,狼狽不堪,但,他活了下來。
冰冷的機械音,適時地在他腦海中響起。
【檢測到可吞噬死亡生命體......】
【目標:野犬精(精怪),死亡時間低於一炷香,符合吞噬條件。】
【是否進行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