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十月懷胎,我生下兒子。
剛生產完的第二天,媽媽就打來電話。
“欣子,好好坐月子,明年再生一個。”
沒被婆家催生的我反倒被親媽催上了,我不滿道:
“媽,我都有兩個兒子了,家裏也不富裕,不打算生三胎了。”
誰知媽媽來了句:
“不是給你婆家生,是給媽生個兒子。”
——
“媽你說什麼呢?”
剖腹產的刀口還在隱隱作痛,我躺在床上抓著手機的手失了力。
電話那頭,媽媽的聲音中帶著些許不容置疑的強硬。
“你也知道,你媽我努力了大半輩子,就你一個閨女。”
沉默片刻後,她繼續說道:
“你生了兩個兒子,已經超額完成你婆家的任務了。但是我的任務還沒完成啊......”
我緩緩閉上了眼睛,胸口像塞了團棉花一樣憋悶。
在90年代,媽媽算得上是被人誇讚的小鎮做題家。
她靠自己的努力,從醫學院校畢業,拿到執業資格進入醫院工作。
後來經人介紹嫁給我爸,生下了我。
爸爸是個不堪重用的,沒個正經工作。
重男輕女的奶奶多次下達“必須生兒子”的命令,讓媽媽給他們老陳家傳遞香火。
但在我之後,媽媽的肚子突然啞了火,沒了動靜。
她無心照料我,一心撲在“生子”這件大事上。
科技、偏方、玄學......
中藥西藥吃了一袋又一袋,土方迷信搞了一套又一套。
但她就是懷不上一個“耀祖”。
奶奶的態度越來越冷,算是“上娶”的爸爸也開始擺起臉色。
“都怪你是個賠錢貨!害得我受人欺負!”
媽媽把四歲的我逼到牆角,指著我的鼻子,咬著後槽牙惡狠狠地咒罵道。
都怪我,是我害得媽媽不幸福。
這個想法一旦產生,愧疚就淹沒了整個童年。
小小的我在冬天泡著冰水洗全家的衣服和鍋碗,每天揣著一塊五毛錢自己上學吃飯。
我拚命“贖罪”,隻為了媽媽能“原諒”我一點。
隻是一年又一年,直到離開那個家,我也沒迎來能洗清我“罪孽”的弟弟。
老陳家徹底斷了香火。
思緒用回憶中抽離,我握著手機的手重新緊了緊,幹澀的聲音從喉嚨裏擠出:
“到底是誰給你下的任務?而且你的任務和我又有什麼關係?我不會再生了......”
媽媽的聲音有些急了:
“我讓你生又沒讓你養!你看你都生兩個兒子了,你就是生男孩的體質,還不趕緊再生一個!”
“不養?”我不受控製地提高音量,震得傷口刺痛,“我生孩子我不養給誰養?丟大馬路上?”
“你別激動,聽我說,”媽媽突然壓低聲音,像在說什麼絕世妙計一樣細細囑咐。
“你再生個兒子,過繼給我養,讓他跟你爸姓陳。我們老陳家不就有後了嗎?”
聽了這話我簡直要兩眼一黑,血壓一下子高起來。
我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又重複問道:
“你的意思是,讓我給你生個兒子,把我兒子變成我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