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奶奶沉迷拍視頻，竟讓我在房間準備尿盆。

我拒絕她哭嚷著就發網上控訴。

我平靜看著，轉頭就把成堆垃圾發臭的碗筷回複在評論區。

被指責後，她倒抱著爺爺遺照委屈落淚。

我以為消停了，她又非讓我買狗。

結果狗餓得皮包骨，她在一旁哼歌。

我終於暴發要扔手機。

她卻指著一夜瘋長的粉絲懟我：“不就是一隻狗，等我火了你們都靠我過好日子。”

我冷笑，她不知道那些粉絲都是我買的！

1

「200元1000粉，童叟無欺。」

無意間刷出廣告彈窗，我看了看一旁鼓搗的奶奶。

我尋思讓她開心下，就點了進去要還價。

老板很快回複：「親，我這都是活粉包不是僵的，這價格童叟無欺，買到賺到。」

我本來猶豫，奶奶突然笑著喊我。

“小鳳青，你看有人給我評論嘍，你看看！”

我看著她皺巴巴驚喜的臉，直接下單了五千粉絲。

花一千元買個開心也算值。

可我沒想到，僅僅半個月。

奶奶就被虛榮熏紅了眼，比我還像重度手機癮患者。

奶奶生我爸也才剛成年，認識點小字，也算個時髦小老太。

為了拍視頻竟然提出房間放尿盆。

自從半年前爺爺死後她就天天唉聲歎氣，我們相依為命，不過分我都忍了。

這次出差剛回家，迎麵又被塞了滿懷臟衣服。

她頭也不抬：“小鳳青，去把衣服洗了。”

“奶奶。”

我跟著她走了幾步，疲憊開口：“我上班很累。”

她總算瞥了我一眼，嗔著眉毛斥責。

“小孩子家有什麼累的，那你放那吧先去做飯。”

我頓時無語，做飯有比洗衣服輕鬆嗎？

換完拖鞋進到客廳，一片狼藉，我整個頭皮發麻呆住。

直到有東西扒拉我的褲腳。

我歎了口氣將可憐兮兮的狗抱起來，頓時心驚。

“奶奶！你又沒喂它嗎？”

縮成一團都能摸到骨架，買回來的時候明明是個小胖墩。

奶奶猛地一拍大腿：“哎喲，我給忘了，餓兩頓也沒事。”

我真覺得有些氣悶了，抱著狗去放糧放水。

忍無可忍埋怨：“奶奶，我當時都說了不要買狗，我沒時間照顧，你非說你能，這狗都瘦成什麼樣了。”

老太太哼了聲，充耳不聞。

她當時老是刷到寵物視頻，一時興起非拉著我去買狗。

老年人不會剪輯不會互動，視頻注定水花全無。

她被一夜增加的五千粉絲衝昏了頭腦。

果然評論點讚越來越少，才悻悻放棄了寵物賽道。

我摸了摸小狗的肚子，心疼得緊。

這哪是餓了兩頓，怕是好幾天都沒吃飽東西。

我坐在地板上看著狗吃飯，累得一步都不想動。

奶奶突然一屁股把我擠開，舉起手機就拍：“來，大家看看，我家狗跟餓死鬼投胎似的。”

我手肘磕得生疼，剛要說話被奶奶瞪了一眼。

她踢了腳旁邊的塑料袋，“家裏這麼亂，收拾收拾啊。”

我剛站起來要發作，抬眼就看到客廳裏爺爺的遺照。

心裏的火瞬間啞了。

我爸媽死得早，我是靠爺爺賺錢養大的。

如今他走了，我還能當著他麵欺負他老婆不成？

把自己安慰好，我平心靜氣地收拾起來。

2

最後一道菜剛端上桌，我被奶奶拉開。

“小鳳青，你挑了菜去沙發那吃，我要拍。”

我深吸口氣解釋：“奶奶，我又不出鏡，還不能上桌吃飯了。”

見我不動，奶奶自顧自給我夾了菜將碗塞我手裏。

架著手機就點開了直播。

我十分驚訝：“奶奶誰教你的直播？”

她鄙夷擺擺手，說我大驚小怪。

“我粉絲多著呢，你天天這麼忙不盡孝，全靠他們跟我聊天解悶，我會的東西可多。”

我撇了撇嘴起身朝沙發走去。

我不工作全家喝西北風去，說得我多沒良心似的。

小狗怯生生縮在桌子下，看到我過來才搖搖晃晃湊過來。

我又夾了菜，小狗不知飽一樣狼吞虎咽。

奶奶在飯桌又是唱歌，又是笑成花。

我想著最近太忙一直沒看她的賬號，便掏出手機點開。

清一色的跳舞唱歌，還有花花草草，評論區互動一日比一日少。

那老板倒是沒騙人，看著確實像活粉。

翻到最新視頻時，我突然看到了最上麵的評論。

「大姨，你這樣火不了，得拍點勁爆的啊！」

我奶奶在下麵回複：「什麼勁爆啊？」

那人說：「加個聯係方式我們悄悄說。」

神經病吧。

我憤憤點了個踩，抬頭喊奶奶。

「奶奶，你評論區那個人你沒加他吧！」

奶奶一愣，轉動著眼珠好半天才不耐煩擺手。

我鬆了口氣，不放心叮囑：“你可別亂相信別人的話啊，現在很多騙子的。”

話音剛落，奶奶重重把碗一擱，拿著手機就朝房間走。

“知道了，吃個飯還囉嗦。”

我鬱悶戳了戳小狗腦袋。

“元寶，你說她是更年期還是老來叛逆？”

我想不明白，直接找了個醫生谘詢。

心理醫生猜測這是因為爺爺去世導致她得到的關愛有了落差，建議我多陪陪老人。

可我手裏正在做一個重要項目，如果做得好我就可以升職了。

心煩意亂，我擦了擦頭發裹著浴袍要回屋。

剛一開門就看見奶奶舉著手機拍我床。

我頓時急了：“奶奶！你這是幹什麼？！”

她轉身就要對準我，我眼疾手快搶過關掉直播把手機倒扣在桌上。

奶奶囁嚅著唇：“他們說這樣才有人看，你這麼激動幹什麼？你不是穿著衣服嗎？”

我氣笑了。

以前我穿個裙子她都要數落我半天，嫌不安全。

現在我穿浴袍她倒是把我發網上。

我實在忍不了了，脫口而出：“別拍了！你根本就沒幾個粉絲，那都是我花錢買的。”

“你說什麼？！”

3

奶奶瞪大眼睛，揚手就扇了我一巴掌。

“你故意氣我是不是？我不就是拍了你一下嗎？你要氣死我啊！這都是我的粉絲！真的！”

我看她又去摸了手機，趕緊將她推了出去。

躺在床上時，還聽見奶奶在哭嚷。

“老頭子！你走了沒人關心我了，這個孫女要把我趕出去啊！”

我捂著耳朵不聽。

如果爺爺能聽到，委屈朝他哭訴的人應該是我才對。

隔天一早，起床就沒看到老太太。

我思考兩秒決定不做早餐，提著包就出了門。

出小區路上習慣性跟熟人打招呼，今天卻覺得他們的笑容頗為怪異。

這種不對勁一直延續到公司。

來簽字的實習生被我一問，慢吞吞遞了手機給我看。

赫大的新聞標題映入眼簾。

「老太直播打發時間，卻被孫女狠心趕出門」

圖片上還故意用了我的浴袍照。

我顫著手翻到評論，大部分都是罵我的，罵得極其難聽。

“木總？”

實習生抬手在我眼前晃了晃：“陳總找你。”

我僵硬還了手機，深吸口氣去了總經理辦公室。

陳總剛簽完字，看到我將手機蓋過來。

我卻看清了，那是我奶奶的直播切片。

走出公司大樓時，外麵很應景飄起了雨。

我彎腰去扯貼在腿上的裙子，額頭突然傳來刺痛。

“壞女人！”

小孩罵了就跑。

我抬手摸到點血，火冒三丈踢開了那個可樂罐。

“站住！”

身後傳來喊聲，一個清潔工人憤怒攔著我。

“你這穿得光鮮亮麗的，怎麼德行這麼差啊！隨地亂扔垃圾呢？”

“我沒有，不是我扔的。”

我急忙解釋，但清潔工不依不撓。

“你還說不是，我看見你踢的！你爸媽教你撒謊嗎？”

我心裏的火被這句點燃，氣急吼了回去：“我爸媽早死了！”

她噎了下，似乎看清我頭上的傷，忌憚回嘴。

“爸媽死了跟我吼什麼，這下雨天垃圾難清理，要是人人都像你這樣，那我們這些做爸媽的不是要累死！”

遲來的疼痛從額頭蔓延到腦子，不少人被我們爭執的動靜吸引過來。

真是倒黴透了。

明明馬上要升職了，結果被辭退。

偏偏今天沒帶傘就下雨了，出門還被砸頭誣陷。

眼眶澀得發疼，我掐緊手心深深鞠躬。

“對不起，我撿起來行了吧。”

兩三步的距離，周圍的目光像針一樣紮在我身上。

“誒，她是新聞上那個孫女吧？”

“我說眼熟呢，還真是，這怎麼頭上還有傷，不能是跟老太太打架吧，家暴吧這算？”

“是被公司辭退了吧，也是，公司名聲都被影響。”

我握緊可樂罐，冷得渾身顫抖。

怒極反笑，歇斯底裏吼著：“我沒有打她！沒有扔垃圾，要不要調監控給你們看？”

周圍人嚇得後退，很快散開。

我慢慢起身走到水壇邊，剛低下頭就愣住了。

眼淚雨水混著血，臉上狼狽糊成一團。

手機震動，奶奶突然打來電話。

接通就聽見她不滿的使喚：“下班了怎麼還沒回來啊！小鳳青，你上次給我帶的那個蛋糕，今天再買個其他樣式的，要好看的。”

“......行。”

我掛斷電話，端起紙箱往蛋糕店走。

4

奶奶開門看到我就皺著眉生氣。

將玄關落了灰的帕子扔到我手裏後，才提過蛋糕自顧自往裏進。

“腦子不想事呢這孩子，下雨都不知道躲，你怎麼讓放了芒果啊，我不愛吃。”

本來也是買給我自己吃的。

我把紙箱放到桌子上，她才多看了幾眼。

“你這裝的什麼，能給我賣錢嗎？”

我扯了扯嘴唇，“托您的福，老板看到你發的視頻後，把我辭退了。”

“辭退了？！”

奶奶蹭一下站起，無措看著我。

我沒吭聲，直接進了房間洗澡。

換完衣服一開門，奶奶就站在衛生間門口拘謹等著。

我以為她是反省了要跟我道歉。

她拉著我到沙發上坐下，熟稔地點開軟件。

語氣高興得很：“沒工作那正好，你和我一起拍視頻。”

我覺得荒謬，不可置信盯著她。

“奶奶，你知不知道辭退是什麼意思？我沒錢給你買東西了，你還有閑心拍視頻。”

奶奶一怔，眨巴著眼睛衝我笑。

“小鳳青，你又唬我，你工作這麼多年還能沒有存款？”

我心裏發涼。

她忘了當初非讓我爸幹大事要日入兩萬，導致家裏欠了筆巨款。

我的錢幾乎都花在上麵。

見我不說話，奶奶可能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她終於放下手機認真跟我說話。

“真沒錢了？”

“沒有。”我幹脆利落回。

奶奶的臉色瞬間難看了，抿著唇不知想些什麼。

畢竟年紀大了，總不能給人嚇著了。

我正要開口緩和一下，就被奶奶攥住手腕。

她仿佛下定了決心，咬牙堅定：“那小鳳青，你結婚吧。”

我如遭雷劈。

“結婚？！”

“沒錢不結婚幹嘛？我們怎麼活？”

我轉念想到，按照奶奶那年代她以為我被辭退了之後就再也沒有老板要了。

奶奶繼續勸我：“女孩子沒工作就早結婚，我粉絲多得是有錢小夥，你跟我一起拍，我就給你介紹。”

說著說著，她樂嗬刷起了私信給我看。

我掃了一眼，胃裏翻滾。

「大姨，你孫女這樣就缺個男人管教，要不征個婚？」

「孫女還挺好看，能認識一下嗎？」

「這樣才對嘛，穿浴袍太勁爆了，大姨你火了！」

這口吻......我猛地指著屏幕質問。

“奶奶，這是誰？”

奶奶不敢看我，顧左右而言他：“他啊，就是粉絲嘛，你看上他了，那我安排你們見個麵？”

我沉默了幾秒，應聲道：“行，不過我們先聊聊再見麵，你不是想拍視頻嗎？也可以拍。”

“真的？”

奶奶喜出望外，親昵倚著我的手臂。

“好囡囡，你要是跟我一起拍，一定會有很多粉絲的。”

我扯了扯嘴角，摸著小狗腦袋尋思。

既然奶奶這麼想火，我就讓她火一把。

我立馬掏出手機購買了監控。

喜歡拍，那我就360度24小時不間歇給她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