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是影帝陸沉的秘密情人,也是他的金牌編劇。
我寫的每一個劇本,都讓他拿獎拿到手軟,將他捧上神壇。
他卻在頒獎典禮上,向他的青梅竹馬公開示愛。
那天,我被查出胃癌晚期。
我給他發了最後一條信息:“我累了,我們結束吧。”
他隻回了一個字:“滾。”
後來,我死在了出租屋裏。
他卻在我頭七那天,開了一場全球直播。
手裏拿著我所有的手稿,雙眼猩紅地對著鏡頭說:
“大家好,我是個殺人犯。”
“今天,我要和大家揭露,我究竟是怎麼成為影帝的。”
1
電視裏,星光璀璨。
陸沉穿著高定西裝,手捧三金影帝的獎杯,英俊得讓人挪不開眼。
閃光燈將他環繞,全世界都在為他歡呼。
他清了清嗓子,目光穿越人群,落在台下第一排的蘇晚晚身上。
“感謝評委,感謝我的團隊,但今天,我最想感謝一個人。”
他的聲音透過屏幕,溫柔得能滴出水。
“她是我生命裏的光,是我的靈感繆斯。”
“晚晚,謝謝你,沒有你的鼓勵,沒有你為我構思的那些故事,就沒有我的今天。”
蘇晚晚站起身,穿著仙氣飄飄的白色紗裙,哭得梨花帶雨,美得不可方物。
鏡頭給了她一個大大的特寫,她捂著嘴,眼中是幸福與感動。
全網瞬間沸騰。
#陸沉蘇晚晚神仙愛情#的詞條一分鐘內登頂熱搜第一。
評論區全是祝福。
“啊啊啊!他們終於官宣了!青梅竹馬yyds!”
“影帝配小花,太甜了太甜了!”
“蘇晚晚真是個寶藏女孩,不僅人美心善,還這麼有才華。”
“陸影帝的劇本都是她構思的,太厲害了!”
我坐在醫院冰冷的長椅上。
消毒水的味道鑽進鼻腔,有些刺鼻。
我手裏攥著一張紙,很薄,卻很重。
上麵的診斷結果一欄,清清楚楚地寫著:胃癌,晚期。
我好像感覺不到疼了。
身體裏那個折磨了我無數個日夜的腫瘤,此刻安靜得像是不存在。
原來心死,是這種感覺。
我劃開手機,點開那個置頂的對話框。
編輯了一條信息。
“陸沉,我累了,我們結束吧。”
發送。
屏幕幾乎是立刻就亮了起來。
隻有一個字。
“滾。”
我盯著那個字,忽然就笑了。
眼淚卻毫無預兆地砸了下來。
一滴,兩滴。
落在手機屏幕上,模糊了那個刺眼的字。
五年。
我用五年心血,將他從一個跑龍套的無名之輩,捧上了今天這個神壇。
原來,隻值這一個字。
我平靜地關掉手機。
走到醫院門口的垃圾桶旁,用力掰開手機後蓋,取出那張用了五年的SIM卡。
沒有絲毫猶豫,扔了進去。
從這一刻起,蘇念死了。
回到我們同居的出租屋。
這裏的一切都還是我離開時的樣子。
玄關處,他的鞋和我的一雙帆布鞋並排擺著。
客廳的沙發上,還扔著他換下來的外套。
這個不足五十平米的小屋,承載了我們全部的過往。
我打開臥室的衣櫃,裏麵掛滿了我的衣服,也掛著他的。
我一件件拿出來,疊好,放進一個巨大的行李箱。
然後是書房。
我所有的心血都在這裏。
那些未發表的手稿,我為他構思的下一個故事大綱。
還有我從大學開始就有的、記錄所有靈感和心情的日記。
我把它們全部放進一個黑色的密碼箱。
鎖上。
密碼是我們相遇的那天。
我叫來同城的快遞員,將一把小小的鑰匙寄給了我的代理律師。
快遞單上,我隻寫了鑰匙兩個字。
然後,我給他發了一封定時郵件。
三十天後發送。
做完這一切,我打開手機,登錄了我所有的社交賬號。
拉黑了他。
拉黑了他的經紀人。
拉黑了蘇晚晚。
拉黑了我們之間所有共同的朋友。
我看著那些灰色的頭像,一個個消失在我的列表裏。
就像在親手埋葬我的過去。
最後,我注銷了那個隻為他一個人寫劇本的編劇賬號。
徹底從他的世界裏,人間蒸發。
2
我買了一張回南方小鎮的單程票。
那裏是我的故鄉,有我童年所有的記憶。
醫生建議我立刻住院化療,說或許還有一線生機。
我拒絕了。
沒有意義了。
我在鎮上租了一個能看到海的小屋。
房東是個和藹的阿姨,看我臉色蒼白,總勸我多吃點。
我隻是笑笑。
我已經很久沒有食欲了。
每天,我隻是坐在窗邊,看日出,看日落。
海浪拍打著沙灘,一遍又一遍,好像永遠不會疲倦。
整理從出租屋帶回來的那個小行李箱時,我翻出了一件洗到發白的白襯衫。
襯衫的袖口,還殘留著一小塊暗紅色的印記。
那是他第一次演我的戲時,不小心蹭到的道具血。
那年他還是個新人,因為得罪了製片人,被惡意刪減了所有戲份。
我熬了三個通宵,不眠不休。
把一個隻有幾句台詞的邊緣配角,硬生生改寫成了一個讓人過目不忘的白月光。
他憑借那個角色,第一次在觀眾麵前有了姓名。
他還翻出了一塊舊手表。
是他送我的第一件禮物,花了他當時全部的片酬。
他說:“念念,等我以後有錢了,給你買全世界最好的。”
我當時抱著他,哭得像個傻子。
我想起,他事業上升期,被對家資本惡意打壓,所有資源都被截胡。
圈內人人自危,沒人敢幫他。
是我,偷偷賣掉了我外婆留給我唯一的遺物。
那是一幅價值不菲的名家畫作。
我用那筆錢,疏通了所有的關係。
為他換來了那部讓他一舉拿下最佳男主角的電影。
可笑的是,蘇晚晚隻是陪他喝了幾次酒,說了幾句無關痛癢的安慰話。
他就感動得一塌糊塗,以為是她傾盡所有在幫他。
他把那部電影的全部片酬都給了蘇晚晚,為她買了一套市中心的豪宅。
而我,連外婆最後的念想都沒了。
我把那件白襯衫,那塊舊手表。
還有他送我的所有零零碎碎的小東西,全部扔進了一個鐵盆裏。
點燃。
火苗竄起,舔舐著那些回憶。
黑色的煙霧嗆得我直咳嗽,胃裏也跟著翻江倒海地疼起來。
劇痛瞬間席卷了我的全身。
我蜷縮在冰冷的地板上,冷汗濕透了衣背。
卻感覺不到比心死更痛的滋味。
等疼痛稍微緩和一些,我扶著牆壁站起來。
最後一次登錄了我的編劇小號。
陸沉工作室的私信圖標在閃爍。
“蘇老師,陸哥的新電影劇本什麼時候能好?”
“蘇老師,您在嗎?看到請回複。”
“蘇老師,陸哥說他之前的態度不好。
“讓您別生氣了,劇本的事比較急,投資方在催了。”
我看著那些信息,麵無表情。
在對話框裏,我慢慢打下一行字。
“他再也等不到了。”
然後,又一個字一個字地刪掉。
我平靜地按下了“注銷賬號”的按鈕。
彈出的確認框裏寫著:
“賬號注銷後,所有數據將被清空且無法恢複,是否確認?”
我點了“是”。
再見了,陸沉。
再見了,我這荒唐又可悲的五年。
3
一個月過去。
陸沉徹底沉浸在新晉影帝的光環和大眾的祝福裏。
他和蘇晚晚的戀情成了娛樂圈的佳話,每天都有新的糖點上熱搜。
他偶爾也會因為聯係不上我而感到一絲煩躁。
但很快就被名利場的喧囂所淹沒。
在他看來,我不過是在耍小性子,鬧脾氣。
過段時間,自然會像以前無數次那樣,自己回來。
直到他的新電影項目陷入停滯。
這部電影投資巨大,是他封帝後的第一部作品,萬眾矚目。
可遞到他手上的劇本,他沒有一個看得上眼。
“這寫的都是什麼垃圾!”
他煩躁地將一疊劇本摔在桌上,對經紀人張哥吼道。
“這種狗屁不通的劇情,怎麼和蘇念的比!”
張哥一臉為難。
“陸沉,蘇念老師已經失聯一個月了,要不......我們換個編劇?”
“換?”陸沉冷笑。
“你找一個能寫出《囚籠》和《孤島》的人來給我看看!”
那兩部,都是我為他量身打造的封神之作。
他終於耗盡了耐心,不耐煩地撥打我的電話。
聽筒裏傳來的,卻是冰冷的機械女聲。
“您好,您撥打的號碼是空號。”
陸沉愣住了。
他以為自己撥錯了,又試了一次。
依舊是空號。
一股強烈的不安第一次攫住了他的心。
他立刻派助理去我們合租的出租屋找我。
半小時後,助理打來電話,聲音裏帶著困惑。
“陸哥,屋子已經搬空了,裏麵打掃得幹幹淨淨,就像從來沒人住過一樣。”
“什麼叫沒人住過?她的東西呢?”
“什麼都沒有了,陸哥,衣櫃是空的,書房也是空的,什麼都沒有。”
陸沉的血液仿佛在這一刻凝固了。
他瘋了一樣翻遍所有的聯係方式。
微信,被拉黑。
QQ,被拉黑。
圍脖,被拉黑。
他發現,自己被我從全世界拉黑了。
我以一種最決絕的方式,從他的生命裏徹底消失。
恐慌像一張大網,將他密不透風地包裹起來。
就在這時,蘇晚晚端著一杯咖啡走了進來。
她看到陸沉難看的臉色,體貼地將咖啡放在他手邊。
“阿沉,別太心煩了,劇本的事慢慢來。”
她從包裏拿出一份裝訂好的劇本,帶著一絲羞澀和期待。
“這是我最近為你寫的,你看看喜不喜歡?”
陸沉像抓住了救命稻草,立刻接了過來。
他翻開第一頁。
隻看了兩眼,眉頭就死死地擰在了一起。
劇情狗血,人設扁平,台詞矯揉造作,充滿了懸浮不切實際的幻想。
這根本不是我的風格。
我的劇本,邏輯嚴謹,人物弧光飽滿,台詞精煉,每一個字都充滿了力量。
他抬起頭,第一次用一種審視的目光看著蘇晚晚。
“這是......你寫的?”
蘇晚晚被他看得有些心虛,但還是點了點頭。
“是啊,我熬了好幾個晚上呢,你不是最喜歡這種類型的嗎?”
陸沉腦子裏一片混亂。
他想起過去幾年,每次他從我這裏拿到新劇本。
蘇晚晚總是會在看過之後,恰好提出一些不痛不癢的修改意見。
比如把某個場景換個地方,或者給主角加一句無關緊要的台詞。
他一直以為,那是她的才華在閃光。
現在想來,那些所謂的修改意見,根本就是畫蛇添足。
他看著眼前這張溫柔善良的臉,問出了一個致命的問題。
“我第一部出圈的戲,那個白月光的角色,你說你幫我改過劇本。”
“你還記得,那個角色的口頭禪是什麼嗎?”
蘇晚晚的臉色瞬間變得煞白。
她張了張嘴,支支吾吾,一個字也答不上來。
那個角色的口頭禪,是我根據陸沉本人的一個小習慣設計的。
除了我和他,根本不可能有第三個人知道。
陸沉的心,一寸寸地沉了下去。
一個他從來不敢深思的可怕猜想,在他腦中瘋狂成形。
4
我頭七那天。
陸沉的助理張哥接到了一個陌生電話。
對方自稱是我的代理律師。
半小時後,一個沉重的黑色密碼箱被送到了陸沉麵前。
“蘇小姐交代,她去世七天後,將這個箱子交給您。”
律師的聲音很平靜,不帶任何情緒。
“密碼是你們相遇的日期。”
陸沉的大腦一片空白。
去世?
蘇念......去世了?
他像個木偶一樣,僵硬地伸出手,指尖顫抖得不成樣子。
他試了三次,才將那串熟悉的數字按對。
“哢噠”一聲,箱子彈開了。
最上麵,是一份薄薄的文件。
他顫抖著手,拿了起來。
白紙黑字,清清楚楚。
【死亡醫學證明】
姓名:蘇念。
死亡原因:胃癌晚期,多器官衰竭。
死亡日期是他向蘇晚晚告白後的第三十天。
陸沉的眼睛死死盯著那幾個字,全身的血液仿佛都衝上了頭頂。
他如遭雷擊,整個人晃了一下,險些站不穩。
不可能......
這一定是假的......
我怎麼會得胃癌?我怎麼會死?
他發瘋似的把那張紙揉成一團,扔在地上。
箱子裏,靜靜地躺著一疊疊厚厚的手稿。
是他演過的所有劇本的原稿。
紙頁泛黃,邊角卷曲。
上麵密密麻麻,全都是我娟秀的字跡。
修改的痕跡,人物的小傳,還有我在旁邊隨手寫下的心情。
“今天陸沉試戲笑了,真好看,像太陽。”
“希望他能憑這個角色拿到最佳新人獎。”
“胃又疼了,忍一忍,得趕緊把結尾寫完,不能耽誤他進組。”
“今天是他生日,沒時間陪他,隻能把劇本寫得更完美一點,當做禮物了。”
一行行,一字字,像一把把尖刀,狠狠紮進他的心臟。
手稿下麵,是一遝厚厚的聊天記錄打印稿。
全是我和他的對話。
記錄著我如何為他逐字逐句分析角色,揣摩心理。
他又是如何用“嗯”、“好”、“知道了”來敷衍回應。
轉頭,卻在圍脖上發長文,深情款款地感謝蘇晚晚的啟發和陪伴。
箱子的最底層,是一張泛黃的拍賣證明。
拍品是我外婆留給我的那幅名畫。
旁邊,還有一份資金流向的憑證。
那筆巨款,一分不差地,全部流向了他當時簽約的經紀公司。
收款人,是他。
真相如山崩海嘯,瞬間將他徹底淹沒。
他這才明白。
那個在他最落魄時為他傾盡所有的女人是誰。
那個在他被資本打壓時為他賣掉唯一念想的女人是誰。
那個用自己的才華和心血,將他一步步推上神壇的女人,到底是誰。
是我。
一直都是我。
而他,對這一切,視而不見。
他想起我無數次在他麵前疼得臉色發白,蜷縮在沙發上。
他卻隻以為是普通的胃病,不耐煩地扔給我一盒胃藥。
“蘇念,你能不能別這麼嬌氣?”
“工作重要還是身體重要?這點小病都忍不了?”
他想起我給他發最後那條信息時,他正在和蘇晚晚慶祝。
他看到信息,隻覺得我是在無理取鬧,是在嫉妒。
於是,他毫不留情地,回了那個“滾”字。
他親手,將那個用整個生命愛他的女孩,推向了深淵。
巨大的悔恨和痛苦像一隻無形的手,扼住了他的喉嚨。
他發不出一絲聲音。
隻能像一頭瀕死的野獸,在房間裏發出壓抑的、絕望的嘶吼。
他狠狠一拳砸在牆上,骨節碎裂的劇痛傳來,他卻毫無知覺。
他跪倒在地,將那些手稿緊緊抱在懷裏,像是抱著全世界最珍貴的寶物。
“念念......對不起......”
“對不起......”
眼淚混合著血,從他指縫間滴落,砸在冰冷的地板上。
當晚,他有一個重要的品牌直播。
經紀人張哥衝進來,看到滿室狼藉和失魂落魄的陸沉,嚇了一跳。
“陸沉!你瘋了!直播馬上要開始了!”
陸沉緩緩抬起頭。
一夜之間,他的頭發竟然白了一半。
那張曾經顛倒眾生的臉上,此刻隻剩下死灰般的絕望。
直播時間到了。
陸沉奇跡般地出現了。
他沒有穿品牌方準備的華服,而是穿著一件洗到發白的舊襯衫。
那是我送他的第一件生日禮物。
他形容枯槁,雙眼布滿血絲,像是瞬間蒼老了十歲。
他沒有看提詞器,徑直走到鏡頭前。
對著瞬間被問號和驚歎號刷屏的直播間,沙啞地開了口。
“大家好,我是個殺人犯。”
服務器在三秒鐘內,徹底癱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