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檢測報告顯示孕婦腹中的胎兒是超雄體。

我出於醫者仁心，勸她打胎，這樣的孩子未來難免受苦。

誰知後來，他們竟將我發上網，汙蔑我騙她打胎，害她再也錯不成媽媽。

在網絡輿論的衝擊下，我被迫回家休息。

卻最終，被她激進的老公撞死。

再睜開眼，我竟重回拿到超雄胎兒報告的那一天。

耳邊是他們一家欣喜的討論：“是男孩啊......”

突然，孕婦的心聲湧入我的腦海：

【我流產次數多了，以後應該也沒有機會在懷了。】

【隻要這個醫生態度堅決點勸我打掉，之後所有責任，就都能推給她。】

原來她早就知道自己難再生育。

這一次，我放下報告，平靜地看向他們：“既然你們想留，那就留吧。”

1.

【隻要生下兒子，看誰還敢瞧不起我。婆婆肯定得把我供起來，至於什麼超雄網上那些嚇唬人的話也能信？】

我重生了。

並且，我獲得了一種詭異的能力，能聽見孕婦張琪的心聲。

她的心聲帶著一絲得意，這神情與上輩子她家人將我發到網上時，她哭訴“醫生害我寶寶”的惡毒麵孔重疊。

“既然決定留下，就請簽字確認吧。所有選擇及其可能帶來的後果，都需要家庭共同承擔。”

我冷冷抽出《知情同意書》推過去。

“簽，我們簽！”婆婆喜笑顏開，一把抓過筆。

“媽，你等等。”

李浩皺了眉頭看我，“醫生，你之前不是說這什麼超雄，孩子以後脾氣會特別暴躁嗎？”

“是的，這我和你們早就說清楚，看你們的決定......”我回答道。

“脾氣不好百分之百是爹媽沒教好！”婆婆立刻打斷我。

李浩看了看母親，又看了看妻子，最終接過了筆。

張琪臉上露出溫順的表情，輕輕拉了下李浩的袖子：“浩子，媽是過來人，懂的肯定比我們多，我聽媽的。”

我看著他們簽下名字，心底一片平靜。

2.

深夜一點，手機鈴聲響個不停，是張琪。

我接通電話，開了免提。

“劉醫生，你快來，我肚子疼！寶寶在裏麵翻江倒海的，不對勁！”

張琪的聲音帶著點虛弱。

“張女士，如果是緊急情況，請立即撥打急救電話或去醫院急診科。”我的聲音冷靜。

“去什麼醫院，你就得來！我孫子要是有事，你負全責！”婆婆的聲音立刻咆哮著插進來，電話被蠻橫掛斷。

我知道躲不過，迅速聯係了醫院值班護士小趙，一同前往。

踏入張家客廳，氣氛緊繃。

張琪癱在沙發上，臉色比之前任何一次見都要蒼白。

婆婆一見我們，就急切地指著張琪的肚子：“劉醫生你快看，這哪是胎動，這簡直是在裏麵練拳！肯定是出問題了！”

我和小趙立刻進行檢查。

“目前宮縮不強，不是臨產。”小趙彙報。

李浩緊張地問：“劉醫生，這到底怎麼回事？怎麼會動得這麼厲害？”

我放下聽診器：“正如我之前反複告知各位的，這是超雄綜合征可能伴隨的臨床表現之一，胎兒神經係統興奮性過高，導致活動異常劇烈。”

“這種暴躁並非普通胎動，是疾病本身的特點，隨著孕周增加，可能會更明顯，也需要更加警惕相關風險。”

客廳裏安靜了一瞬。

隨即，婆婆臉上擔憂的表情瞬間被一種不以為然的煩躁取代：

“哎呀，劉醫生，你又來了！什麼超雄不超雄的，說那麼嚇人幹什麼？男孩嘛，活潑好動是好事！說明我大孫子身體壯實，有勁兒！”

張琪也緩過一口氣，虛弱地附和道：“就是媽說得對。寶寶有力氣是好事，可能就是晚上吃頂了，有點鬧騰。”

【嚇死我了，不過媽說的對，肯定是寶寶健康才有這麼大勁兒，什麼破綜合征，淨嚇唬人。】

李浩臉上的緊張也鬆懈下來，嘟囔道：“哦，原來是太活潑了啊，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我看著他們迅速自我安慰、並將醫學警告定義為小題大做的過程，心底一片冰冷。

他們隻願意聽見他們想聽的。

“既然不是要生，那應該就沒事了。”婆婆的語氣變得敷衍，甚至開始覺得我們礙事了。

“大半夜的，你們回去休息吧，有事我給你們打電話！”

他們開始下逐客令。

“建議密切觀察，如有異常，及時就醫。”我留下最後一句例行公事的叮囑，便和小趙轉身離開。

3.

第二天產檢日，診室外坐滿了等候的孕婦。

我叫到下一位“王女士”時，一位安靜的年輕女子剛站起身，張琪就在婆婆的攙扶下，徑直搶先進了診室，幾乎將王女士擠到一邊。

“劉醫生，我們先看吧，站久了腰酸，可不能虧待了我寶貝金孫。”

她語氣輕鬆。

王女士愣在原地，臉上浮現出一絲怒意，但還是保持了基本的禮貌：“這位女士，好像是輪到我了。”

張琪這才瞥了她一眼，目光在她腹部掃過：“哎喲，妹子，多等一會兒怎麼了？看你這肚子，圓滾滾的，懷的是閨女吧？閨女文靜，多等等沒事兒。”

“我這兒可是個帶把的，精貴著呢，餓不得也累不得，得優先照顧。”

候診區瞬間安靜下來，幾位孕婦的臉上都露出了明顯的不適。

王女士氣得臉色煞白，手指緊緊攥住了衣角。

我立刻站起身，嚴肅地指向門外：“張女士，請遵守秩序，立刻出去按號碼等待。在這裏，每一位母親和胎兒都同樣重要。”

張琪沒想到我如此不留情麵，臉一下子漲紅了。

她非但沒走，反而向前一步：

“劉醫生，你非要這麼不通人情是吧？行個方便，以後少不了你的好處。等我兒子生下來，滿月酒給你坐主位，紅包......”

“請你出去。”我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打斷了她的話。

【給臉不要臉！一個賠錢貨也配跟我兒子搶？你給我等著！】

王女士的忍耐顯然已經到了極限。

“你嘴裏放幹淨點！生男生女都是寶貝，輪得到你在這裏說三道四？”

張琪見狀，立刻捂著肚子做出虛弱狀：“哎呦，你喊什麼喊？嚇到我兒子你負得起責嗎？”

“都冷靜一下！”我立即從診桌後起身，試圖隔開兩人。

“這裏是醫院，請保持安靜。張女士，請你先出去排隊。王女士，您先消消氣......”

“劉醫生，你少在這裏裝好人！”王女士猛地將矛頭轉向我。

“她這麼囂張，是不是你慣的？她剛才說什麼紅包，坐主位，你聽著挺受用是吧？你肯定收了她家好處，才這麼偏袒她！”

我心頭一沉，正要解釋，張琪卻唯恐天下不亂地笑起來：

“收錢怎麼了？說明我們李家有實力！劉醫生是明白人，知道誰才值得她用心，像你這種懷個丫頭片子的，酸什麼呢？生個女兒就是丟人，還不讓人說了？”

“你們無恥！”王女士氣得眼淚奪眶而出。

候診區瞬間指指點點的聲音毫不掩飾地傳來：

“天啊，聽見沒？醫生真收紅包了？”

“怪不得那個插隊的這麼橫，原來是有恃無恐啊！”

“真沒想到劉醫生是這樣的人，平時看起來挺正經的......”

“現在這社會，真是有錢能使鬼推磨，連醫院都不幹淨了。”

“那也不能這麼說，萬一是那個孕婦胡說呢？”

“無風不起浪！你看劉醫生都沒吭聲，怕是默認了吧？”

“嘖嘖，可憐了那個懷姑娘的，被欺負了還沒處說理。”

張琪的婆婆在一旁得意地幫腔：“就是，我們李家的大孫子，就是金貴！”

我張了張嘴，想對周圍的孕婦們解釋，想重申醫院的紀律，但我的聲音在嘈雜的指責和猜測中，微弱得連自己都聽不清。

【吵吧吵吧，把這趟水攪得越渾越好！看以後誰還敢惹我，這個劉醫生，現在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隻能站我這邊！】

我孤立無援地站在診室中央，如此清晰地意識到，人言可畏。

最終還是警察到了現場才解決混亂。

4.

接下來的幾天，張琪的狀況急轉直下。

胎動發展成一種近乎狂暴的躁動，她開始出現不明原因的惡心嘔吐，血壓也出現了不穩定的波動，甚至在一次產檢排隊時，因劇烈的腹痛和眩暈，差點暈倒在家屬候診區。

緊急檢查的結果令人憂心。

在溝通室裏，我以及內科醫生共同麵對李浩和他母親。

我目光平靜地看向臉色慘白的李浩和驚慌失措的婆婆：

“這一切的根源，很大程度上，與胎兒是超雄綜合征有直接關係。這種染色體異常，確實會顯著增加孕期各種嚴重並發症的風險。它正在實實在在地威脅著孕婦的生命安全。”

“你什麼意思？”婆婆的聲音在發抖。

我一字一頓地說：“繼續妊娠，相當於抱著一個定時炸彈。為了保住大人的生命，立即終止妊娠，是當前唯一理性的醫學建議。”

“不能打掉我的孫子！”婆婆尖叫起來。

“媽，先聽醫生說完！”李浩相對冷靜些，但額頭也沁出了冷汗。

“如果終止妊娠，我老婆會有生命危險嗎？”

“手術本身有風險，但相比於繼續妊娠帶來的必然風險，終止妊娠是兩害相權取其輕，是為了保命。”

我頓了頓，知道接下來這句話才是真正的驚雷，但我必須說。

“而且，由於張女士的身體狀況特殊，這次引產可能導致子宮無法保全，也就是說，她今後很可能永久失去生育能力。”

溝通室裏死寂一片。

婆婆像被抽幹了力氣癱坐在椅子上。李浩雙眼通紅。而被輪椅推來的張琪，則死死咬著嘴唇，眼神複雜。

【完了，真的這麼嚴重嗎？不行，不能打！打了我就什麼都沒了，他們要是知道我以前流產過幾次......】

【對了，就說這是醫療事故！是姓劉的用藥不當！】她的眼神突然變得惡毒。

然而，我低估了這家人顛倒黑白的能力。

他們並沒有在保命和保孩子之間做艱難抉擇，而是選擇將汙水再次潑向我。

新一輪的網暴開始了。

他們剪輯了溝通片段。

《無恥醫棍承認隱瞞超雄兒致病危，竟威脅孕婦殺子並致其終身不育！》

配文：

“這個劉醫生之前隱瞞超雄兒的風險，現在把我治得快死了，又來說是因為超雄兒，逼我打掉孩子！”

“還說我會終身不孕，這分明是她的醫療事故，想甩鍋給我可憐的孩子！醫院必須給我們母子一個解釋。”

這一次，連之前一些保持中立的網友也動搖了。

“如果真是超雄兒導致的，為什麼一開始不說？”

“感覺這醫生確實有問題，一直在推卸責任。”

“太可怕了，這是把人往死裏逼啊！”

醫院的電話再次被打爆。

領導的臉色前所未有的難看：

“劉醫生，這次你必須給出一個徹底的解釋！對方一口咬定你隱瞞病情，如果你無法證明你的診斷和建議是完全正確且必要的，明天一早，停職調查的通知就會下來！”

【嗬嗬，這下看你怎麼收場。】

聽著領導的訓斥，張琪在心裏得意地笑了。

隨後，醫院一樓臨時騰出的小會議室被記者和網友擠得水泄不通。

張琪被婆婆和李浩攙扶著，坐在最前麵，臉上帶著掩飾不住的得意。

【看我不讓你身敗名裂，讓你說我不能懷孕。】

我走到記者前，沒有任何開場白，直接拿起遙控器，打開了前麵的投影。

瞬間，周圍人都傻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