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爺爺八十大壽上,一向偏心的奶奶突然舉杯慶賀。
“我們家晚晚能有今天,全靠當年我做主賣老宅供她讀書!”
全場瞬間安靜下來,目光牢牢鎖定在我身上。
“奶奶說的對,你現在有出息了,作為報答,先拿10萬給我應應急。”
想創業的堂哥立刻接過奶奶的話茬。
親戚們也紛紛附和,仿佛在我功成名就後反哺家族就是天經地義。
我無視眾人額目光,徑直走向投影儀旁,將U盤插了進去。
大屏幕上出現了兩份文件。
“奶奶,這是咱們家老宅的房產證,戶主還是爺爺的名字。”
“還有,這是我大學四年全額獎學金的證明。”
我拿起話筒,笑意盈盈地看著他們。
“我就想問問,當年賣的是哪套房?我花的又是誰的錢?”
1
“晚晚,你堂哥說的對,這錢你得出!”
大伯母尖利的聲音劃破了短暫的寧靜,她一把搶過我奶奶手裏的酒杯,像是生怕她臨陣退縮。
“我們家明昊為了你,耽誤了多少年!現在他要創業,你這個做妹妹的,拉他一把不是應該的嗎?”
堂哥周明昊站在一旁,理所當然地挺了挺胸膛,眼神裏帶著一絲貪婪的催促。
“就是啊,晚晚,都是一家人。”
“你現在出息了,可不能忘了本。”
“五十萬對你來說,不就是拔根毛的事兒嗎?”
親戚們你一言我一語,精心編織的道德枷鎖就這麼朝我扣了過來。
我爸媽坐在角落,臉色漲紅,想說什麼又被我大伯母的眼神瞪了回去,隻能一個勁地給我使眼色,讓我先答應下來,別把爺爺的壽宴攪黃了。
我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大伯母,堂哥,你們先別急。”
我拿起話筒,聲音通過音響清晰地傳遍整個宴會廳。
“既然奶奶說,是賣了老宅供我讀書,那總得有個憑證吧?”
我晃了晃手裏的U盤:“畢竟,我手裏的房產證,戶主可還是爺爺的名字。”
奶奶的臉色瞬間變得煞白,嘴唇哆嗦著,說不出一句話。
大伯母反應極快,立刻上前扶住她,對著我怒目而視:“你這個沒良心的東西!你奶奶說的是另一套!是她當年的陪嫁!為了你,她連壓箱底的寶貝都賣了,你還在這裏咄咄逼逼!”
哦?還有陪嫁的老宅?我差點要為她的急智鼓掌了。
“是嗎?那奶奶真是為我付出太多了。”我故作驚訝,
“不過,既然是陪嫁的老宅,那房產證我怎麼沒見過?大伯母,當年過戶,是您跟著去的嗎?收款簽字,是您代筆的嗎?”
“還是說,奶奶的陪嫁,賣給了陰曹地府,所以才沒有陽間的記錄?”
“你!”大伯母被我噎得說不出話。
堂哥周明昊見狀,立刻換上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
“晚晚,你怎麼變成這樣了?錢真的比親情還重要嗎?你就是個喂不熟的白眼狼!”
他指著投影儀上的獎學金證明:“就算你拿了獎學金,可你在國外的生活費呢?人情往來呢?難道你都是喝西北風長大的嗎?”
“我跟媽為了給你湊錢,省吃儉用,連肉都舍不得吃!我本來早就該創業了,就是為了你,才拖到了現在!”
他聲淚俱下,仿佛自己是天底下最偉大的哥哥。
一些不明真相的賓客開始竊竊私語,看我的眼神也帶上了指責。
“原來是這樣啊,那確實該幫襯一下。”
“這姑娘看著光鮮亮麗,心腸怎麼這麼硬。”
我看著他們拙劣的表演,點開了U盤裏的第二個文件夾。
“堂哥,你說得對,我在國外的花銷確實不小。”
屏幕上,一張高清照片赫然出現。
我微笑著看向周明昊:“堂哥,你說你省吃儉用給我湊錢,那我倒想問問,你22歲生日時,那輛兩八十萬的保時捷,是哪筆省下來的錢買的?”
全場死寂。
周明昊的臉,瞬間失去了所有血色。
2
“你......你胡說八道什麼!”
周明昊的聲音因為心虛而拔高,顯得格外刺耳。
“我什麼時候買過保時捷!晚晚,你為了不給錢,竟然開始憑空汙蔑我了?”
大伯母也立刻反應過來,指著我的鼻子破口大罵:“好你個白眼狼!我們家明昊從小品學兼優,怎麼可能買那種華而不實的東西!你這是嫉妒!赤裸裸的嫉妒!”
她轉向周圍的賓客,開始抹眼淚。
“大家評評理啊,我們家好心好意供她讀書,她現在飛上枝頭了,就反過來咬我們一口。”
“我可憐的兒子啊,為了她吃了多少苦,現在還要被她這麼冤枉!”
一唱一和,天衣無縫。
要不是我早有準備,恐怕真要被他們這精湛的演技騙過去了。
“是不是汙蔑,看看不就知道了?”
我輕點鼠標。
屏幕上,一張高清照片赫然出現。
年輕的周明昊靠在一輛嶄新的紅色保時捷上,笑得春風得意,照片的右下角,清晰地印著拍攝日期。
正是他二十二歲生日那天。
“這張照片,是我一個同樣在國外留學的朋友拍的,他當時正好回國參加你的生日派對。”
我頓了頓,目光掃過他已經毫無血色的臉。
“哦,對了,他還錄了段視頻,堂哥,要不要一起欣賞一下?”
不等他回答,我直接點下了播放鍵。
視頻裏,嘈雜的KTV包廂,周明昊喝得滿臉通紅,正摟著一個朋友的肩膀大聲炫耀。
“看見沒,我爸媽送我的生日禮物!保時捷718!夠不夠意思?”
朋友吹捧道:“昊哥牛逼!叔叔阿姨也太疼你了!”
“那當然!”周明昊得意洋洋,“我可是家裏的獨苗!我妹那個賠錢貨算什麼,以後她掙的錢,都得是我的!”
視頻不長,但每一個字都像一記響亮的耳光,狠狠抽在周家人的臉上。
宴會廳裏,賓客們的表情從疑惑到震驚,再到鄙夷,精彩紛呈。
“天啊,原來真相是這樣!”
“自己開著豪車,還說省吃儉用供妹妹讀書,臉呢?”
“還說妹妹的錢都是他的,這是什麼強盜邏輯?”
我爸媽終於挺直了腰板,我爸走上前,一把將我拉到身後,憤怒地看著我大伯。
“大哥,大嫂!你們就是這麼算計我們家晚晚的?”
大伯的臉色鐵青,一言不發。
大伯母卻突然瘋了一樣,衝上來就要搶我的電腦。
“假的!都是你偽造的!你這個小賤人,為了毀掉你哥,你什麼都做得出來!”
我早有防備,往後一退,她撲了個空,狼狽地摔在地上。
“夠了!”
一聲蒼老而威嚴的怒喝,讓所有人都安靜了下來。
一直沉默不語的爺爺,拄著拐杖,緩緩從主位上站了起來。
他的目光沉沉地落在我身上,沒有憤怒,也沒有指責,隻有一種讓我看不懂的,深不見底的複雜。
然後,他轉向我,一字一句地說道。
“家醜不可外揚!晚晚,把東西關了,給你大伯留點臉!”
3
爺爺的話像一塊巨石投入湖中,激起了滿場更大的波瀾。
“爺爺,”我輕聲開口,重新將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過來,“謝謝您還肯認我這個孫女。”
“但是,奶奶和大伯一家今天鬧這一出,恐怕不隻是為了五十萬那麼簡單。”
我死死盯著爺爺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睛,一字一頓地問:
“他們敢這麼有恃無恐,是因為背後有您撐腰吧?爺爺,您真的隻是想讓我給他們留臉嗎?還是想讓我,用我爸的救命錢,去填一個三百萬的賭債窟窿?”
“轟”的一聲,全場炸開了鍋。
我爸媽都愣住了,震驚地看向我,又難以置信地看向爺爺。
我點開U盤裏最後一個加密文件夾,輸入了一串複雜的密碼。
屏幕上,不再是轉賬記錄,而是一段音頻。
嘈雜的背景音,一個粗嘎的男聲響起:
“周老板,一百萬的本,利滾利,現在是三百萬。你到底什麼時候還?”
是我大伯的聲音,帶著諂媚和恐懼:
“龍哥,您再寬限幾天,我侄女,我侄女馬上就從國外回來了,她有出息,掙了大錢,我保證,她一回來,我們立刻把錢還上!”
那個被稱為“龍哥”的人冷笑一聲:“你侄女?你拿你侄女當擋箭牌?她要是還不上呢?你拿什麼還?”
“還得起,一定還得起!”大伯的聲音急切起來,
“她是我從小看到大的,最是心軟,又孝順。我們家對她有恩,她不敢不還!龍哥,我拿我們全家人的性命擔保!”
如果說之前是道德綁架,現在就是赤裸裸的詐騙和背叛!
錄音結束,我爸指著大伯,氣得渾身發抖,猛地捂住胸口,喉嚨裏發出痛苦的嗬嗬聲,直挺挺地向後倒了下去!
“爸!”我淒厲地尖叫出聲。
大伯母尖叫一聲,兩眼一翻,也“恰到好處”地暈了過去。
“媽!”周明昊驚慌地撲過去。
奶奶也哭天搶地地喊著:“作孽啊!家門不幸啊!”
整個宴會廳亂成一團。
爺爺的身體晃了晃,被他身邊的姑父扶住。他看著屏幕,又看看倒在地上的我爸,嘴唇顫抖著,最後,他閉上眼,一行老淚從滿是皺紋的眼角滑落。
他沒有看他那雞飛狗跳的大兒子一家,而是轉向我,用一種近乎哀求的語氣,輕輕地說:“晚晚,夠了。”
“給爺爺一個麵子,別再說了。”
我笑了,笑得比哭還難看。
“麵子?爺爺,我爸都快沒命了,您還要麵子?”
我猛地奪過話筒,聲音因極致的憤怒而尖銳刺耳,響徹全場!
“大家知道我爸為什麼會倒下嗎?因為那一開始的一百萬本金,是我爸當年準備做心臟搭橋手術的救命錢!”
“就是他!”我指向大伯,“我的好大伯,說自己項目周轉不開,從我爸手裏把錢騙走!轉頭就送進了澳門賭場!”
“而您!”我轉向爺爺,眼裏的最後一絲溫度也消失了,
“我敬愛的爺爺!這件事,您從頭到尾都知道!您不僅知道,還幫著他們隱瞞!就因為他是長子長孫,所以他的命是命,我爸的命就是草芥?我們一家,就活該被犧牲,活該給他兒子填賭債的窟窿?!”
爺爺被我戳穿了所有偽裝,那張哀求的臉瞬間變得猙獰,他舉起拐杖,指著我,氣急敗壞地怒吼:
“混賬!你這個不孝的東西!我們江家怎麼養出你這種白眼狼!給我滾!你和你那個半死不活的爹,都給我滾出江家!”
“滾?”
我看著他,看著這滿堂賓客或震驚或鄙夷的目光,看著地上生死不知的父親,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意從腳底直衝天靈蓋。
原來,在這個家裏,我從來都隻是一個外人,一個可以隨時被犧牲的工具。
“救護車!快叫救護車!”我媽慌得六神無主,哭喊著。
宴會廳徹底亂了。
我撥開人群,衝到我爸身邊,用剛學的急救知識按壓著他的胸口。我的手在抖,眼淚模糊了視線,可我一遍遍告訴自己:不能哭!江晚,你不能哭!
救護車呼嘯而至,我爸被抬上了擔架。
我要跟著上車,手腕卻被奶奶一把抓住。
她死死地攥著我,枯瘦的手指像鐵鉗一樣。“你不許走!”她老淚縱橫,聲音嘶啞,“你把你大伯一家害成這樣,現在還想走?”
“放手!”我甩開她的手,眼神冰冷得沒有一絲溫度。
“你要是不把那些東西放出來,什麼事都沒有!你為什麼非要把事情做得這麼絕!”
“為什麼?”我笑了,笑得眼淚都快出來了,“我爸快死了!你問我為什麼?!”
“奶奶,從小到大,您捂著良心偏心了堂哥二十多年,您不累嗎?”
“現在,您還想讓我爸用命,來為你們的貪婪和愚蠢買單?”
“做夢。”
我不再理會她,轉身跳上了即將關門的救護車。
車門在我身後合上,隔絕了那一張張醜陋的臉。
救護車呼嘯著遠去,我看著躺在病床上,戴著氧氣麵罩的父親,心中那股徹骨的寒意,終於化為滔天的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