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顧硯臣看清是我,瞳孔猛地一縮,聲音發顫,
“晚音?你……沒事吧?”
我沒說話。
隻是慢慢抬起手,握著他送給我的沙漠之鷹,槍口抵在他太陽穴,那裏有一道駭人的疤痕。
是剛開始為我複仇時,替我擋下致命一槍,流彈擦著他的太陽穴飛過,掀開一塊頭骨,那時他滿臉是血,還笑著用氣音哄我:“別怕,音音,死不了,還得護著你呢。”
我的聲音幹澀,手指在止不住的顫抖:“顧硯臣,有一個我們的孩子……是我連做夢都不敢想的奢望。”
“你告訴我,這個孩子真的是你的嗎?”
我厭倦了刀尖舔血的日子,也想和他過平凡的生活。
多少次午夜夢回,他渾身戾氣散盡,像個最普通的男人,
把頭輕輕貼在我平坦的小腹上,那裏有一道猙獰的疤。
他的聲音又低又柔,帶著近乎幼稚的期盼:
“音音,要是咱們有個女兒,眼睛一定要像你……叫顧念音好不好?男孩也行,叫顧安,平平安安的。”
他甚至還偷偷買了那麼多小衣服小鞋子,藏在他書房最下麵的抽屜裏,以為我不知道。
“等咱們金盆洗手了,就帶你和孩子去個沒人認識的地方,開個小賣部也行,我天天守著你們。”
而現在,
他喉結滾動了一下,嘴唇抿得死緊,依舊沉默。
被忽視的宋昭昭尖叫一聲“你別碰他!”,猛地撲過來奪走我手上的槍。
她槍口亂晃,對準我,情緒徹底失控,尖聲哭喊:
“都是你!都是你這個瘋子!你傷了我的臉,現在還想殺硯臣哥哥是嗎?我殺了你!”
我反應極快,側身避開不穩的槍口,下一秒,一把匕首已然貼在她的咽喉上。
宋昭昭嚇得魂飛魄散,僵在原地一動不敢動,所有的哭喊尖叫都卡在了喉嚨裏。
“你真是瘋了!硯臣哥哥救我,她要殺了我!”
剛剛一直麵無表情的顧硯臣臉色劇變,下意識上前一步,
“林晚音,你放肆!我已經和你說過,昭昭和那些臟事沒有關係。”
“我說過,誰欺負我,我便和她不死不休。”
我笑了笑,手下使勁,宋昭昭的脖子上立刻滲出一道血線。
“緬市的人都知道,寧衝閻王殿,不惹林晚音。你定的規矩,忘了?”
下一秒,我手腕猛地發力,刀鋒直逼宋昭昭脖頸!
但顧硯臣的動作更快。
他生生擰斷了我的手腕。
劇痛襲來,匕首應聲落地。
他身後的陳生上前一步:“夫人,適可而止。”
我沒吭聲,仿佛感覺不到斷腕之痛。
另一隻手奪槍,瞄準宋昭昭的心臟。
“砰!”
槍聲炸響。
倒下的卻不是宋昭昭。
顧硯臣用身體護住了她,子彈狠狠鑽進他肩胛,血瞬間染紅西裝。
他晃了一下,卻第一時間低頭檢查懷裏的宋昭昭,聲音緊張:“傷到沒有?別怕……”
他甚至沒管自己流血的傷口,隻顧著她。
抬起頭,他看我的眼神徹底冷了,隻剩下疲憊和失望。
血順著他手臂滴落,他聲音沙啞:
“林晚音,你的命是我撿回來的。”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我的斷腕和依舊握著的槍,嘴角扯出冰冷的弧度。
“不死不休?嗬……沒我給你的這條命,你連上桌跟我拚的資格都沒有。”
手腕劇痛鑽心,卻遠不及他話裏萬分之一的狠。
我看著他將宋昭昭緊緊護在懷裏,看著他為她流的血,卻依舊心疼地低聲安慰。
他好像感覺不到痛,全部的注意力都在懷裏那個瑟瑟發抖的人身上。
“好了昭昭,沒事了,不用害怕,沒有人再敢傷害你了。”
好深情的安慰。
被他從廢棄工廠救回來的時候,我整日整夜泡在浴缸裏,用力搓洗著身上的皮膚。
明明他當時也腹背受敵,還是強硬撕毀了和平協議,替我手刃仇人出氣。
“晚音,我說過,有我在誰也不能欺負你。”
但如今,他狠狠踩下我受傷的手腕,聲音冷硬。
“林晚音,從今天起,你我兩清。”
“你不再是我顧硯臣的人。是死是活,都跟我無關。”
他鬆開腳,我像條被丟棄的野狗一樣癱在地板上。
手腕鑽心地疼,但比不上心底荒蕪的空洞。
十年糾纏,他一句話就碾得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