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9.
陳瑾安的眼睛亮了。
他欣賞地看了柳鶯鶯一眼,隨即轉向我,嘴角勾起一抹殘忍的笑。
「鶯鶯說得對。」
他走到泔水桶邊,用腳尖踢了踢桶壁。
桶壁上黏膩的油脂蹭上我的衣袖。
「宋知意,你不是餓了嗎?吃啊。」
「隻要你把這桶裏的東西吃了,我就信你剛才說的那些瘋話,饒了你這一次,如何?」
周圍的看客發出一陣哄笑和起哄聲。
「吃啊!快吃!」
「狀元公真是仁慈,還給她吃的!」
管事和夥計也鬆開了我,一臉看好戲的表情,將我推到泔水桶前。
星洲的哭聲已經嘶啞,他被柳鶯鶯死死捂住嘴,隻能發出嗚嗚的聲音,一雙大眼睛裏滿是驚恐和絕望。
我緩緩地,緩緩地伸出手,探向那汙穢不堪的泔水桶。
然後用盡全身力氣,抓住了木桶冰冷油滑的邊緣。
在陳瑾安和柳鶯鶯錯愕的目光中,我猛地抬起手臂,將整桶酸腐餿臭的泔水,朝著他們二人,劈頭蓋臉地潑了過去!
「嘩啦——」
混著爛菜葉和蛆蟲的穢物,像一場肮臟的暴雨,將狀元郎的緋紅官袍和柳鶯鶯的藕荷色羅裙澆了個透。
他們臉上掛著餿掉的肥肉,頭發上沾著黏糊的米粒,狼狽得像兩隻剛從泥潭裏撈出來的狗。
時間仿佛靜止了一瞬。
整個後巷,死一般的寂靜。
「啊——!」
柳鶯鶯的尖叫劃破了沉寂,她瘋了一樣拍打著身上的汙物,卻越弄越臟。
陳瑾安的臉扭曲成一個猙獰的形狀,那雙曾寫出錦繡文章的眼睛裏,隻剩下瘋狂的殺意。
「賤人!你敢!」
他怒吼著,一個箭步衝上來,揚起手,一記耳光狠狠地扇在我臉上。
火辣辣的疼痛炸開,我被打得一個趔趄,撞在牆上,嘴角瞬間嘗到了血的腥甜。
「給臉不要臉的東西!」酒樓管事反應過來,氣急敗壞地大喊,「還愣著幹什麼!把這個瘋婆子給我按住!往死裏打!」
兩個夥計立刻撲了上來,將我死死按在地上。
拳頭和腳,雨點般落在我的背上、腿上。
「娘親!」
星洲的哭聲撕心裂肺,「你們不許欺負我娘親!你們是壞人!」
我被人踩著後背,臉頰緊緊貼著冰冷肮臟的地麵,隻能無力地掙紮。
柳鶯鶯從最初的驚慌中回過神,看著我被打,眼中迸發出惡毒的快意。
她走到陳瑾安身邊,柔聲說:「瑾安,別氣壞了身子。這種不知好歹的女人,就該好好教訓一頓,讓她知道什麼叫尊卑。」
一個夥計抓著我的頭發,陳瑾安喘著粗氣,一腳踹在我的腰上。
「宋知意,我今天就讓你死在這裏!」
「住手,誰敢動我娘子?」
一道清冷如玉石相擊的聲音,在嘈雜的後巷裏清晰地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