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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爸躺在病床上，雙眼緊閉，臉色灰敗，褲腿上夾雜著汙水和血水。

“爸！”我撲過去，眼淚瞬間就下來了。

他緩緩睜開眼，看到我，渾濁的眼睛裏立刻湧出淚水。

“星玥啊，別哭......爸沒事。”他虛弱地抬起手，想擦我的眼淚。

“都怪爸沒用，幹活不小心......這下，你的車......爸可能買不起了......”

我的心像被一隻大手狠狠攥住，疼得無法呼吸。

“我不想要車！我什麼都不要！我隻要你好好的！”我握住他冰冷的手，泣不成聲。

門外的記者們立刻騷動起來。

“快拍！父女情深啊！”

“年度最佳催淚畫麵！”

就在這時，一個電視台的記者帶著攝像師擠了進來，將話筒遞到我爸嘴邊。

“大爺，我們是江城衛視的，想為您做個專訪，讓全國人民都看看您的偉大。”

我爸眼睛一亮，但很快又黯淡下去，他看了我一眼，虛弱地搖了搖頭：“不......不了，我女兒不喜歡我上電視......”

“爸，你答應吧。”我擦幹眼淚，看著他，“我們把事情都說清楚。”

我以為他會拒絕。

沒想到，他猶豫了一下，竟然點了點頭。

直播采訪安排在第二天，就在病房裏。

我爸換上了幹淨的病號服，頭發也梳理過，但依舊掩不住臉上的憔悴。

我給他寫了一份澄清稿，讓他照著念。

采訪開始。

主持人先是聲情並茂地講述了一遍我爸“感天動地”的事跡。

然後，我爸對著鏡頭，聲音顫抖地開始念稿子：“大家好，關於前幾天視頻裏的事，其實......是個誤會。我女兒很孝順，我的工作也沒有大家想的那麼辛苦......”

他念得很慢，很吃力。

念到一半，他突然停住了。

他一把推開麵前的稿子，對著鏡頭，淚如雨下。

“我撒不了這個謊！這個稿子都是我女兒寫的，她逼著我要按照稿子念！”

我渾身的血液瞬間凝固。

“事實是，”他猛地一拍床沿，眼神悲憤，“我確實很有錢！但我不是鑽下水道掙的！”

他停頓了一下，像是在積蓄所有的力氣。

“很多年前，我在工地出了事故，一條腿被截肢了！這是我的假肢！”他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腿。

“開發商賠了我一大筆錢。但我不敢告訴我女兒，我怕她知道家裏有錢了，就不上進，不努力了！所以我騙她說我在鑽下水道，我想激勵她成才！”

“可我沒想到......她現在知道了這筆錢的存在，天天逼我，讓我把錢都給她！她說，如果我不給，就不認我這個父親，要跟我斷絕關係！”

“我隻是想讓她做個好孩子......我到底做錯了什麼啊！”

他捂著臉，在鏡頭前嚎啕大哭，悲痛欲絕。

整個世界，瞬間安靜了。

我看著電視屏幕裏他那張悲痛的臉，看著下麵飛速滾動的“畜生不如”、“快去死”的彈幕，一股寒意從腳底直衝天靈蓋。

我沒哭，也沒鬧。

我隻是平靜地拿出另一部手機，撥通了一個號碼。

“喂，王律師嗎？”

“我準備好了。”

“可以收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