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回到家,我一夜未眠。
我將那段視頻反複看了幾十遍,每一次都感到一陣陣後怕和惡心。
江徹的瘋狂,宋瑤的天真,還有那條被毀掉的溪流,像一場荒誕的噩夢。
第二天一早,江徹回來了,滿麵春風。
他哼著歌走進廚房,從背後抱住我,下巴擱在我的肩膀上。
“老婆,我昨晚和宋瑤一起,找到了一個絕妙的靈感,我們的新係列就叫《塵埃裏的星辰》,是不是很美?”
我聞到他身上混雜著宋瑤的香水味和化學顏料的刺鼻氣味,胃裏一陣翻江倒海。
我不動聲色地推開他:“是嗎?恭喜你。”
他沒有察覺我的異樣,興奮地繼續說:“《溺水者》入圍了今年金畫筆獎的最終評選,下周就要公布結果了。評委會主席看了我的畫,讚不絕口。阿靜,我很快就要成功了!”
他眼中閃爍著對未來的無限憧憬,仿佛已經看到了自己站在最高領獎台上的樣子。
我看著他,忽然覺得很可悲。
一個連自己的枕邊人都可以隨意犧牲,連最基本的良知和底線都可以拋棄的人,他的藝術,又能高貴到哪裏去?
“江徹,”我打斷他的幻想,平靜地問,“如果有一天,你的名聲、你的畫,都變得一文不值,你該怎麼辦?”
他愣了一下,隨即笑了,像看傻子一樣看著我。
“怎麼可能?我的才華是獨一無二的。阿靜,你就是想得太多,所以才隻能當一個普通的家庭主婦。”
他拍了拍我的臉,語氣帶著施舍般的優越感,“你放心,等我拿了獎,成了真正的大師,我不會拋棄你的。”
我沒再說話。
接下來的幾天,我開始默默地為我的計劃做準備。
我以江徹助理的名義,聯係了金畫筆獎的主辦方,拿到了這次頒獎典禮的媒體邀請名單。
我在名單裏,找到了一個名字——齊宿。
齊宿,國內最著名的調查記者之一,以犀利和不畏權貴著稱。
據說,他最痛恨的就是那些打著冠冕堂皇旗號,背地裏卻做著肮臟勾當的“偽君子”。
我想,他應該會對我的故事感興趣。
我注冊了一個新的郵箱,將那段視頻,以及江徹為了畫《溺水者》讓我得肺炎的病曆,匿名發給了他。
郵件的標題是:“天才畫家的兩副麵孔:是藝術,還是謀殺?”
做完這一切,我刪除了所有的痕跡。
金畫筆獎頒獎典禮的前一晚,江徹在家裏舉辦了一場小型的慶祝派對。
他幾乎篤定自己會是最終的贏家。
畫廊老板、藝術評論家、還有他那些趨炎附勢的朋友們都來了。
宋瑤作為他的“繆斯”,自然也盛裝出席。
她穿著白紗裙,挽著江徹的胳膊,笑得像個女主人。
所有人都圍著他們,恭維著江徹的才華,讚美著宋瑤的靈氣。
而我這個正牌的江太太,卻被擠在角落裏,像個無關緊要的背景板。
江徹的朋友端著酒杯過來,半開玩笑地對我說:“嫂子,你可得看好江哥啊,現在外麵多少小姑娘盯著呢。不過也是,像宋瑤小姐這樣既漂亮又懂藝術的知己,實在難得。”
我笑了笑,沒有說話。
派對進行到一半,江徹走上前來,他舉起酒杯,意氣風發。
“感謝大家今晚的到來。明天,將是我人生中最重要的時刻。但在此之前,我要感謝兩個人。”
他深情地看了一眼宋瑤,“感謝我的繆斯,宋瑤,是她給了我源源不斷的靈感,讓我觸摸到了藝術的真諦。”
宋瑤嬌羞地低下了頭,眼眶泛紅。
然後,江徹的目光轉向我,那眼神裏帶著一絲不易察管的憐憫和施舍。
“當然,也要感謝我的妻子,溫靜。雖然她不懂藝術,但她一直很支持我的事業。”
他頓了頓,似乎在想一個合適的詞。
“她就像我畫室裏那塊最樸實的畫布,雖然平凡,卻是所有絢爛色彩的底座。”
人群中爆發出善意的笑聲和掌聲。
我站在人群之外,看著燈光下那個意氣風發的男人,也跟著笑了。
畫布?
江徹,你錯了。
我不是畫布。
我是那把即將劃破你所有美夢的,最鋒利的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