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為救悔婚的未婚夫衛延,死在了邊關。
他抱著我冰冷的屍身,哭得肝腸寸斷。
“阿鸞,我隻想護你周全,卻為何這樣難?”
重來一世,我回到他當眾宣布要娶我嫡姐的那天。
他當著滿朝文武的麵。
說對我毫無情意,娶嫡姐才是門當戶對。
我心如死灰,準備成全。
可竟意外聽見他的心聲:
【阿鸞,對不起。等殺光他們,我就能光明正大護住你了。】
1
話音落下,我猛地抬頭看向衛延。
這難道......是他的心聲?
前世我死在邊關,他抱著我的屍體說他隻想護我周全,卻為何這樣難?
難道指的就是這個?
皇帝身邊的李公公尖著嗓子問。
“沈二小姐,將軍鐘情沈大小姐,你可有異議?”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我身上。
前世,我哭過,鬧過,求他別拋棄我。
換來的,是他更冷漠的眼神和滿京城的嘲笑。
如今?我屈膝下拜,聲音平靜。
“臣女,無異議。”
全場嘩然。
嫡姐沈青臉上,錯愕一閃而過。
隨即是藏不住的得意。
她大概以為我會尋死覓活,讓她看夠笑話。
她立刻開口,語氣裏滿是優越感。
“妹妹,你別賭氣。將軍也是為你好,你庶女的身份,確實......”
“唉,姐姐以後會好好補償你的。”
我懶得理她,隻想快點結束。
衛延的心聲又在我腦子裏響起。
【補償?你拿什麼補償?用我衛家的聘禮嗎?做夢!】
【阿鸞,別怕,他們給你的羞辱,我會千倍百倍地討回來。】
【忍一忍,就快了。】
我垂下眼,遮住眼底的錯愕與驚訝。
這一切竟然真的是他演的。
衛延,你究竟想做什麼?
皇帝似乎很滿意,當場準了衛延的請求。
下旨半月後,為他和沈青舉行大婚。
旨意一下,沈青的嘴角快要咧到耳根。
出了金鑾殿,我爹甩袖就走,一個眼神都懶得給我。
沈青被一群貴女簇擁著。
路過我身邊時,故意停下。
“哎呀,妹妹,你怎麼還在這兒站著?跟個沒人要的木頭樁子似的,丟人現眼。”
她身邊的跟班立刻附和。
“青姐姐,你理她作甚?一個被退婚的庶女,晦氣!”
我麵無表情,準備繞開。
沈青卻一把抓住我的胳膊。
“妹妹,姐姐跟你說話呢,你這是什麼態度?”
我還沒開口,不遠處的衛延突然冷喝一聲。
“沈青。”
沈青立刻鬆手,換上委屈的麵孔。
“將軍,我隻是想安慰一下妹妹......”
衛延走過來,視線從我身上掃過,最後落在沈青臉上。
“回府去,別在這兒礙眼。”
【再碰她一下,你的手也別要了。】
【阿鸞,我好想抱抱你,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我看著他近在咫尺的臉。
前世的愛恨今生的驚惑,交織在一起,讓我喘不過氣。
我退後一步,拉開距離,福了福身。
“多謝將軍解圍,臣女,告退。”
說完,我轉身就走。
我能感覺到,他的視線,一直跟隨著我。
直到轉過街角,那道心聲才悠悠傳來。
【走得真快......也好,離我這個混蛋遠一點。】
【阿鸞,等著我,我來娶你的那一天,定會是十裏紅妝,鳳冠霞帔。】
2
回到丞相府,我被罰跪祠堂。
理由是,我在金鑾殿上,丟了丞相府的臉。
我爹沈立言指著我的鼻子罵。
“我怎麼生出你這麼個不知廉恥的東西!被當眾退婚,居然還能一聲不吭!你的骨氣呢?”
我心裏冷笑。
我若哭鬧,是死纏爛打。
我若平靜,是沒有骨氣。
橫豎都是我的錯。
“爹,事已至此,女兒鬧又有什麼用?難道要女兒一頭撞死在金鑾殿上,您才滿意嗎?”
“你!”
沈立言氣得揚起了手。
巴掌沒落下來,沈青帶著丫鬟進來了。
“爹,您別生氣,妹妹也是一時想不開。”
她說著,走到我麵前,假惺惺地要扶我。
“妹妹,快起來吧,地上涼。”
我避開她的手,冷冷看著她。
“不必了,我跪著挺好。”
沈青眼圈一紅,轉向我爹:“爹,您看妹妹,她還在怪我。”
沈立言的火氣更大了。
“孽障!給你姐姐道歉!”
我懶得再爭辯,垂下頭,不言不語。
沈青見我不說話,嘴角勾起得意的笑。
她從袖子裏拿出一支流光溢彩的珠釵,在我眼前晃了晃。
“妹妹你看,這是衛延哥哥剛剛派人送來的,說是給我賠罪的。漂亮嗎?”
那珠釵,我認得。
是我及笄那年,衛延帶我逛廟會時,我在小攤上看中的。
當時他說太廉價,配不上我。
轉身就在京城最大的珍寶閣,為我定了一支獨一無二的鳳凰釵。
他說:“我的阿鸞,當配世間最好的。”
我看著那支便宜朱釵,努力憋住上揚的嘴角。
故作淡定的回道。
“姐姐喜歡就好。”
她沒有得到想要的反應,有些惱怒。
“你這是什麼態度?你不嫉妒嗎?”
我抬眼看她,奇怪的問。
“我為何要嫉妒?一支別人不要的舊釵子,姐姐當個寶,我還要拍手叫好嗎?”
“你!”
沈青的臉瞬間漲紅。
就在這時,衛延那熟悉的心聲,再次響起。
【去查那支毒釵的來源,務必在沈青碰到阿鸞前,讓她意外毀掉。】
【沈立言這個老狐狸,居然用這種下作的手段試探我。】
毒釵?
我的心一跳。
我立刻仔細看向那支珠釵。
釵頭那顆紅色珠子裏,似乎藏著些什麼。
前世我隻顧著傷心衛延送我不喜歡的釵子,根本沒注意這些細節。
如果我當時碰了......
一陣後怕湧上心頭。
沈青見我盯著珠釵發呆,以為我還是舍不得。
她得意地把珠釵插進發髻,故意在我麵前轉了一圈。
剛想說什麼,管家連滾帶爬地跑了進來。
“老爺!不好了!宮裏來人了!”
沈立言一頓,厲聲問:“何事驚慌?”
“宮裏......宮裏說,大小姐發髻上的珠釵,是西域進貢的毒物。”
“太後娘娘年輕時曾中過此毒,險些喪命!現在......現在要將大小姐帶走審問!”
管家話音剛落。
沈青啊的一聲尖叫,手忙腳亂地去拔頭上的釵子。
或許是太過驚慌。
她腳下一滑,整個人朝我撲了過來。
我下意識地側身躲開。
她重重地摔在地上,那支珠釵也飛了出去。
撞在供桌的桌角上,啪地一聲,碎成了幾截。
那顆紅色的珠子裂開,一隻渾身漆黑的小蟲子爬了出來。
沈青看著那根毒針,嚇得麵無人色,直接暈了過去。
祠堂裏,一片死寂。
我看著地上的碎片,心中一片清明。
衛延,這是你計劃的第一步嗎?
3
沈青因為私藏毒物被關進宗人府。
我爹散盡家財,才把她撈出來。
但也被皇帝狠狠申斥了一頓。
丞相府一時間成了京城的笑柄。
而我,因為那一躲,反倒得了些同情。
我爹看我的眼神也複雜了許多,不再動輒打罵。
這天,宮裏設宴,慶祝衛延大勝歸來。
出門前,沈青特意跑到我院子裏。
禁足多日,她憔悴了不少,但眼裏的怨毒卻絲毫未減。
“沈鸞,就算我一時失勢,我依舊是未來的將軍夫人,而你,就跟你那隻會爬床的娘一樣,什麼都不是。”
我正在描眉,手都沒抖一下。
“哦?是嗎?可我怎麼聽說,衛將軍這幾日,連丞相府的門都沒踏進一步呢?”
“姐姐這未來的將軍夫人,當得可真夠清閑。”
“你!”
她被我噎得說不出話。
我放下眉筆,站起身,理了理身上素雅的衣裙。
“姐姐有空在我這兒逞口舌之快,不如多想想,今晚怎麼在將軍麵前挽回顏麵吧。”
說完,我繞過她,徑直走了出去。
宴會之上,絲竹悅耳。
我找了個不起眼的角落坐下,自顧自地喝著果酒。
衛延就坐在主位,離我不遠。
他全程冷著臉,對周圍的奉承一概不理,目光時不時地朝我這邊瞟。
【穿這身素淨的倒是好看,襯得她皮膚更白了。】
【怎麼光喝酒?菜不好吃嗎?禦膳房這群廢物。】
【那酒後勁大,別喝多了。】
我聽著他心裏沒完沒了的碎碎念。
嘴角忍不住想上揚,又被我強行壓了下去。
忍住,沈鸞,你要演好一個棄婦。
沈青坐在他下首,幾次想跟他搭話,都被他無視了。
她氣得臉都綠了。
酒過三巡,皇後娘娘忽然笑著說。
“聽聞沈相家的兩位千金,都才情出眾。青兒的舞姿本宮是見過的。”
“不知鸞兒,可有什麼才藝,讓大家開開眼?”
我正準備推辭,沈青已經站了起來。
“回娘娘,妹妹她......她最近心情不好,怕是無法獻技了。”
“不過,臣女倒是可以為將軍獻上一舞,聊表心意。”
她想用自己的長處,來襯托我的無能。
我勾唇冷笑,卻順著她的意思:
“娘娘,姐姐的舞技堪稱一絕,臣女就不班門弄斧了。”
衛延的心聲又來了。
【阿鸞的舞技在我心中天下第一好。至於沈青,想跳舞?那也得看你有沒有那個命。】
【來人,去告訴舞姬,換一首《破陣樂》。】
《破陣樂》是軍中戰舞,曲調激昂,氣勢磅礴,
根本不適合女子獨舞。
我心下了然。
沈青走到大殿中央,樂師奏起了她準備好的《霓裳羽衣曲》。
她剛擺好一個起手式,樂聲卻戛然而止。
緊接著,一陣鏗鏘有力的鼓點響起。
曲調瞬間變成了《破陣樂》。
沈青整個人都僵在了原地。
她準備的柔美舞姿,配上這雄渾的樂曲。
顯得不倫不類,滑稽可笑。
大殿上,已經有人忍不住笑出了聲。
沈青的臉,一陣紅一陣白。
皇後皺起了眉:“這是怎麼回事?樂師怎麼亂換曲子?”
一名樂師戰戰兢兢地跪下。
“回娘娘,是......是衛將軍吩咐的。將軍說,今日是慶功宴,當奏此等豪邁之樂。”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衛延。
衛延端著酒杯,麵不改色。
“本將軍覺得,此曲甚好。”
我聽到的卻是:
【敢給我的人下套,這就是下場。】
【阿鸞,看我給你出氣,高不高興?】
我差點沒繃住笑出來。
沈青站在殿中,眼淚在眼眶裏打轉,求助似的看向衛延。
“將軍......”
衛延這才抬眼看她,聲音沒有半分憐惜。
“沈大小姐既然要為本將軍獻舞,難道連《破陣樂》都不會嗎?”
“看來,你這未來的將軍夫人,對軍中之事,一無所知啊。”
這話,誅心至極。
不僅讓她當眾下不來台,還直接質疑了她做將軍夫人的資格。
沈青的臉,徹底白了。
她再也撐不住,捂著臉,哭著跑了出去。
一場鬧劇,就此收場。
我低頭抿了一口酒,心情舒暢了不少。
可就在這時,一個溫潤的聲音在我身邊響起。
“沈二小姐,一個人喝酒,不覺得悶嗎?”
我一抬頭,對上了三皇子景王那雙含笑的眼睛。
4
景王蕭景辭,是宮裏最沒存在感的皇子。
生母早逝,無權無勢,偏偏生了一副好相貌和好脾氣。
前世,他曾多次向我示好。
但我一心隻有衛延,對他始終敬而遠之。
直到我遠走邊關,他還派人送來過盤纏和藥品。
算是個難得的善人。
“見過景王殿下。”
我起身行禮。
“不必多禮。”
他擺擺手,在我身邊坐下。
“本王隻是看小姐一人獨酌,有些好奇。”
我淡淡一笑:“讓殿下見笑了。”
“無妨。”他給我添了杯酒。
“本王隻是覺得,今日這出戲,精彩至極,沈二小姐,似乎並非傳聞中那般柔弱。”
他的目光很溫和,卻帶著探究。
我心頭一凜。
這位看似與世無爭的王爺,恐怕並不簡單。
我端起酒杯,掩飾住情緒。
“殿下說笑了,我隻是個被退婚的弱女子,哪有什麼手段。”
他笑了笑,沒再追問。
我們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
可我能清晰地感覺到,一道視線正死死盯著我。
不用看也知道是誰。
衛延的心聲,已經在我腦子裏炸了。
【蕭景辭!他想幹什麼!】
【笑得那麼開心!阿鸞居然也對他笑!】
【那小子手放哪兒呢!離她遠點!】
我聽著他惱怒至極的心聲。
心裏竟生出幾分惡作劇的快感。
我故意側過身,離景王更近了些,笑得愈發燦爛。
“殿下博學多才,臣女佩服。”
景王顯然很受用,也越發健談。
宴會結束,我起身告辭。
景王也站了起來:“天色已晚,本王送你出宮吧。”
我沒有拒絕。
我們並肩走在宮道上,身後,衛延的視線如影隨形。
他的心聲,已經從咆哮變成了哀嚎。
【阿鸞,別跟他走......】
【我錯了,我不該氣你,你回來好不好......】
【你再多看他一眼,我真的會忍不住現在就殺了他。】
我腳步一頓。
景王關切地問:“怎麼了?可是累了?”
我搖搖頭,正要說話。
一個太監急匆匆地跑了過來,是皇帝身邊的李公公。
“景王殿下,沈二小姐,請留步。”
李公公在我麵前站定,展開一卷明黃的聖旨。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
“茲有丞相府庶女沈鸞,性情溫順,品貌端莊。”
“然與鎮國將軍衛延八字不合,婚事作罷。”
“朕心甚憫,特將其指婚於吏部侍郎李大人為妾,以慰其心。”
“三日後完婚,欽此。”
聖旨念完,周圍一片死寂。
吏部侍郎李大人,年過花甲。
家中妻妾成群,且有虐待妾室的傳聞。
把我指給他為妾,這和把我推入火坑,有什麼區別?
景王的臉色瞬間變了:“李公公,這......”
李公公皮笑肉不笑地說。
“殿下,這是陛下的恩典,也是對沈二小姐的補償啊。”
補償?
這是何等的羞辱!
我壓下心底的驚駭,抬頭,看向不遠處站在陰影裏的衛延。
他隻是靜靜地站著,一言不發。
【不,怎麼會這樣......】
【計劃裏沒有這一步,是誰,是誰在背後動手腳!】
【李德全!是那個老東西!】
【阿鸞,對不起,我......】
他的心聲,第一次出現了慌亂和無措。
可這又有什麼用?
聖旨已下,君無戲言。
我以為,他能護住我。
我以為,隻要我配合他演戲,就能等到雲開月明。
原來,都是我的一廂情願。
他所謂的計劃,漏洞百出。
他所謂的保護,不堪一擊。
前世的絕望,再次將我淹沒。
我的心,一點點沉了下去。
李公公將聖旨塞進我手裏,催促道。
“沈二小姐,接旨謝恩吧。”
我跪了下去,手腕突然被人抓住。
我抬頭,對上了景王那雙滿是焦急的眼睛。
“不能接!”
他低聲說,“接了,就全完了!”
我慘然一笑:“不接,就是抗旨,死路一條。殿下,又有什麼區別呢?”
這時,衛延終於動了。
他走到我麵前,看著我。
動了動嘴,開口道。
“沈鸞,接旨。”
“這是陛下的恩典,也是你最好的歸宿,不要不識抬舉。”
【阿鸞,信我,最後一次。】
【接旨,讓他們以為你認命了。】
【去李府的路上,是我為你鋪的唯一生路。】
【活下去,等我。】
他的心聲傳進我的耳朵。
可我的心,已經死了。
我抬眼,重生以來第一次認認真真看向他。
我說:“衛延,如果我死了,你會後悔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