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齊悅然偷偷出宮的事終究還是沒能瞞住。
那日她被送回公主府時,發髻散亂,裙裾上還沾著泥點,
守在宮門口的侍衛一眼便認了出來。
消息像長了翅膀似的飛進皇宮,聖上起初隻是皺著眉訓斥了幾句,
畢竟是自己疼愛的女兒,舍不得過重責罰。
我坐在窗邊聽青禾報信,指尖漫不經心地繞著腰間的玉佩。
"去,找幾個伶俐的小廝,到茶館酒肆裏說說沈公子和公主獨處的趣事。"
青禾一愣:"姑娘是說......"
"就說沈公子為救公主,不惜以身相護,兩人在山林裏待了整整一夜。"
我抬眼看向她,嘴角噙著抹冷笑,
"記得要添些細節,比如沈公子如何替公主整理衣襟,”
“公主如何依偎在沈公子懷中......越纏綿悱惻越好。"
青禾雖不明所以,卻還是依言去了。
不出三日,京城裏便傳遍了沈逸安與齊悅然的風流韻事。
有說沈公子英雄救美,兩人暗生情愫的;
有說公主早已對沈公子芳心暗許,才冒險追隨的。
最離譜的版本,竟說兩人已在山林裏行了周公之禮。
這些話傳進皇宮時,聖上正在禦花園賞牡丹。
聽聞此事,他手中的玉如意"哐當"一聲砸在地上,名貴的和田玉裂成了兩半。
"豈有此理!"聖上龍顏大怒,拂袖而去,"傳沈愛卿進宮!"
沈父接到旨意時正在給沈逸安煎藥,
聽聞聖上震怒,手中的藥杵"咚"地撞在藥碾上。
他來不及換朝服,披了件常服便匆匆進宮,
跪在養心殿外三個時辰,額頭磕得青腫,才求得聖上鬆口。
"既然如此,便賜婚吧。"
聖上的聲音透過朱漆宮門傳出來,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沈逸安既如此不知分寸,便得用一輩子來還。"
沈父連連叩首謝恩,
退出宮門時,背脊佝僂得像株被秋霜打蔫的蘆葦。
沈府的朱漆大門在沈父身後緩緩關上,
門內傳來此起彼伏的哭喊聲。
沈家的家法設在正廳,沈逸安被兩個家丁按在長凳上,褪去外袍露出脊背。
沈父握著藤條的手不住顫抖,看著兒子背上縱橫交錯的舊傷新痕,終究是狠不下心。
"爹,打吧。"沈逸安趴在凳上,聲音嘶啞,"兒子知錯了。"
藤條終究還是落了下來,帶著破空的風聲。
一下,兩下,三下......沈逸安的脊梁很快便滲出血跡,他卻死死咬著牙,一聲不吭。
我站在對麵的茶樓二樓,透過窗欞看得真切。
青禾在一旁捂著嘴,眼圈紅紅的,"姑娘,這也太......"
"太狠了?"我端起茶杯,看著杯中沈府的倒影,
上一世他對我做的,可比這狠多了。
沈父打了二十下便再也舉不起手,咳著嗽癱坐在椅子上。
管家連忙遞上參茶,他卻揮手推開,指著沈逸安道:"從今日起,沈家的事,你全權做主。"
沈逸安趴在凳上,汗水浸透了鬢發,聞言隻是點了點頭。
沈家的擔子,終究還是落到了他肩上。
可這擔子,卻比他想象的要沉得多。
聖上賜婚的旨意已下,沈逸安必須娶齊悅然。
而按照祖製,駙馬不得參與朝政,隻能做個閑散富貴人。
這對野心勃勃的沈逸安來說,無疑是晴天霹靂。
上一世,他費盡心機接近齊悅然,不過是想借公主的勢在朝堂立足。
偏偏我成了他的絆腳石,讓他處處受阻。
他恨我,恨我壞了他的前程,恨我讓他隻能做個空有爵位的沈家公子。
可如今,他終究還是要走上那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