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
日子如夢一般,忽地就明亮起來。
我有了暖衣穿,米糧更是不缺,少爺還派了一個掌櫃,兩個夥計經營鋪子,丫鬟喚月也是少爺的人,派來照顧我。
隻是喚月時常在我耳邊念叨:
“小主莫癡癡等了。”
“少爺是獨子,早與大夫人的娘家定下了婚事。大夫人又隻是少爺的養母,並非生母,她為了自個將來也斷會促成林家的婚事........”
喚月悉心伺候我養好了傷,和我情同姐妹。
她的話,我也都聽了進去。
按理說我該知足的,這般日子我從前想都不敢想,可有時候看見池塘,看見落雪,總會忍不住地想起少爺。
想起我險些凍死時,他火爐一樣滾燙的胸膛,以及那切切的呼喚聲。
可我到底是個流民,什麼也幫不上少爺,他不再給我書信,日子又過了一年,我未再見少爺一眼,便收心經營自己的鋪子。
直到一日,鋪子裏來了個老丐。
我扔過去一個窩窩,他沒有接,定定地看著我:“春熙?”
我渾身猛地一冷,聽出是我爹的聲音。
我沒敢應,也沒敢再看他,匆匆回鋪子。他連忙追了進來,掌櫃和送貨的夥計都不在,他便跟著我闖入後院,抱住了我的腿。
“春熙,你咋不認爹?”
“爹和你阿兄遭人騙,淪落街頭行乞,險些誤了科舉。”
“你速速拿錢出來,讓你阿兄去趕考——”
我怒得咬牙:“你已將我賣了,我不再是你女兒,憑什麼給你拿錢?”
噩夢般的回憶又襲來!三年前家裏遭了災,爹娘帶著我和阿兄外出逃難。分明餓得吃不飽飯,分明賣了阿兄的書,就能換糧活下去,可爹卻先賣了娘,又要賣我。
我醒得暖床丫鬟是什麼意思,哭喊得嗓子都啞了,爹的臉上也沒有露出一絲不忍。
如今重逢,他眼裏不見愧疚,不見溫情,開口便貪婪地問我要錢,見我不給,他爬起來抄起棍子就要打我:
“喪良心的東西,我養了你如何不能賣你?若不賣你,哪有你如今的富貴?”
“我是你爹,你便是賣了鋪子也要出錢送你阿兄科舉,不然我讓你一輩子不能安生!”
我也不躲,惡狠狠瞪著他,站在原地讓他打:
“打吧,打死我你們都要死!我和沈家少爺有婚約,他一句話就能弄死你們,讓你們沈家絕後!”
爹的棍子僵在我身前:“你要嫁入沈家?”
話落,送貨的夥計回來了,喚月也從房間裏衝出來,護在我身前。
我指著爹冷喝:“轟出去!”
他死死咬著牙:“你敢?我是你爹!”
“轟出去!他不走,就打斷他的腿!”
挨了兩棍子,他終於不再掙紮,哀嚎著被夥計拖著扔了出去。
許久過去,我的身子依舊在抖。
我醒得他是什麼人,為了多賺些銀錢,他能將娘賣入青樓,能將我賣去暖床,他什麼事情都能做出來!
果不其然,次日他帶著我阿兄,領著一眾乞丐來我鋪子前鬧事。
我報官,捕快來了他就走,捕快走了他又回來。
一連數日,鋪子裏都沒什麼生意,我還背上了不孝的罵名,叫人唾棄。
我實在是忍不了了,主動地給少爺寫信求助。
喚月過來攔我:“少爺不來書信,擺明了不想娶你,小主你再尋少爺怕是會叫他生厭。依我說,不如拿出些銀錢給你父兄,權當是花錢消災了。”
我的筆片刻未停:
“不能拿!我若退了一步,他們不將我吃幹抹淨是絕不罷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