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假期，老家親戚來我工作的城市旅遊。

他們不經過我的同意，竟然直接闖進我房子裏住了下來。

我好言相勸，這個房子除了我都住不得。

沒想到親戚一耳光就扇在我臉上：“你就是看不慣我們這些親戚。”

“要是你不讓我們住，等我們回了老家就拆了你們的房子。”

我隻能無奈答應，隻是他們並不知道，這個屋子裏早已住滿了不幹淨的東西。

【1】

我忙了一夜才完成“護陰魂”，結果剛到我家門前，我一下就傻眼了。

那扇我上周才換的深灰色防盜門，此刻歪著肩膀懸在門框上，鎖舌扭曲，螺絲崩了一地。

我的第一反應是：小偷。

丟了東西事小，要是小偷闖進儲物室鬧出人命，那才是大事！

我推門，門軸發出垂死的呻吟。

客廳燈沒開，空氣裏飄著刺鼻的酒味、煙味，還有甜到發膩的炸雞醬料，幾種味道擰成一股繩，套在我脖子上。

“驚不驚喜！”

燈忽然被拍亮，刺得我眯起眼。

姑姑坐在我的真皮沙發上，穿著她二十年沒換過的那件牡丹花睡衣，腳踩茶幾。

她丈夫，我叫姑父，卻從不見他顧家，正把我的PS5手柄當核桃盤，哢噠哢噠捏得響。

表弟赤腳踩在我剛拖過的地毯上，一手拿著我珍藏的單一麥芽，一手往嘴裏塞辣條，油漬順著瓶口滴進潔白的地毯上。

“你們......怎麼進來的？”我的聲音劈了叉。

姑姑抬眼，宛若一副主人的模樣：“哎呀，大過節的，你那鎖太舊，我們一擰就壞，不怪我們。”

我抬頭，茶幾上我限量版馬克杯被當成煙灰缸，杯底積了水，泡著七八個煙頭。

沙發背上搭著不知道是姑父和還是表弟的紅色褲衩。

“我們也就住七天，你一個人空著也是空著。”姑父咧嘴笑，煙漬牙在燈下泛著銅鏽色，“親戚嘛，就該互相麻煩。”

他說話時，右手無意識地摩挲我書架最上層，那裏原本擺著外婆留下的青花小罐，現在卻啥也不剩。

表弟打了個酒嗝，衝我抬抬下巴：“姐，你屋裏怎麼冷得跟太平間似的？空調壞了？”

我這才注意到，客廳溫度驟降，呼出的氣幾乎能結成霧。

可空調根本沒開。

我喉嚨發緊，想吼，卻隻擠出一句：“你們不能住，這屋子......除了我，誰都住不得。”

姑姑臉色一沉，笑意像被刀口抹斷。

她起身，鞋底踩在我心口似的，一步一步逼近。

“啪！”

一記耳光甩得我耳膜蜂鳴，世界瞬間傾斜。

“你就是看不慣我們這些親戚！”

她聲音尖得像玻璃碴，在我左耳裏拖出長長的回聲。

“我們好不容易來這個城市旅遊，來你這裏住幾天又能怎？”

姑父更是霸氣：“要是你不讓我們住，”她一字一頓，“等我們回了老家，就拆了你們的房子。”

“姑姑，真的不是我不讓你們住，要是鬧出人命就不好了。”

這下姑姑徹底不樂意了，“你這是在威脅我們？”

【2】

我深吸一口氣，把火氣壓進喉嚨，用盡量平穩的語氣開口：

“這樣，姑姑，姑父，我知道你們難得來一趟，但住我這裏確實不方便。”

“我出錢，訂市中心那家四星級，步行就能到景點，早餐自助，房間幹淨。”

“哎喲，破費那幹啥！”姑姑嗓門拔高，像割玻璃的銼刀，“我們是你親姑姑，住你這兒天經地義，哪能讓晚輩掏錢？”

她一邊說，一邊把穿著拖鞋的腳重新擱回茶幾，腳跟正好碾在我珍藏的手工羊毛墊子上，留下兩道灰撲撲的鞋印。

姑父盤著手柄，頭也不抬地接腔：“酒店冷梆梆的，沒煙火氣。一家人就要擠一擠，才親熱。”

表弟正拿我的威士忌對口吹，聞言嘿嘿笑：“姐，你該不會屋裏藏了男人，怕我們撞破吧？”

“你放心，就算你在外麵亂搞，我們也不會告訴你爸媽的。”

“家人之間就該有點秘密，我們都懂。”

“鄧浩！”

“你再胡說八道一句，我撕爛你的嘴！”

又是強占我房間，又是給我造謠，我當即就怒了。

眼看我生氣，表弟悻悻閉嘴。

“你看看你這孩子，一天天瞎說什麼？”

姑姑象征性地一巴掌拍在表弟身上，那力道比我撓癢的力道還要小。

我攥緊門鑰匙，金屬齒口陷進掌心，疼得清醒。

“七天，就七天。”我聽見自己聲音發幹，“但有一個條件：走廊盡頭那間儲物間，絕對不許進。門鎖著，鑰匙在我這兒，誰也別碰。”

姑姑眯了眯眼，魚尾紋裏夾著精光：“神神秘秘，裏頭供著金山銀山？”

“反正不能開。”我盯著她，一字一頓，“開了，會出事。”

空氣驟然涼了兩度，像有人悄悄把冰碴子撒進呼吸。

燈管嗡嗡作響，客廳倒影在黑暗的玻璃窗上，仿佛多了一圈模糊的人影，貼著我們的背。

表弟忽然縮了縮脖子：“姐，你空調真沒開？我怎麼感覺有人往我領子裏吹氣......”

姑姑橫他一眼，轉頭對我堆起笑，那笑卻像糊在臉上的濕紙，一戳就破。

“成，答應你。我們不動你那寶貝儲物間。親戚嘛，講信用。”

【3】

晚飯是姑姑親手做的，五菜一湯，色香味俱全，連我都沒料到她還有這一手。

“你小時候最愛吃我做的紅燒獅子頭，今天特地給你做了。”

她笑得一臉慈祥，把最後一道菜端上桌，還順手給我倒了一杯熱牛奶，“工作累，喝點奶，安神。”

我端著杯子，指尖被燙得發麻，卻沒喝。

“怎麼，怕我給你下毒啊？”姑姑半開玩笑地盯著我，眼神卻像針。

我笑了笑，低頭抿了一口，奶味濃得發腥，舌尖一瞬發麻，像是舔到了鐵鏽。

“好喝嗎？”她問。

我點頭，沒說話。

飯後我洗了碗，回房拿枕頭，卻發現主臥的門已經反鎖。

“我們年紀大了，睡不慣沙發。”門縫裏飄出姑父的聲音，帶著酒氣，“你年輕人，將就一下。”

我站在門口，手握門把，金屬冰涼，像握著一把刀。

“那我去客房。”

我轉身，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

客房門虛掩著，床上被子已經鋪好，表弟四仰八叉躺在中間，鞋子都沒脫，手機外放著短視頻，笑聲尖銳。

“姐，”他眯著眼看我，“你不會真以為這屋子還有你床位吧？”

“我年齡比你小，你就讓讓我吧。”

我沒理他，轉身回客廳，想著睡沙發也好，正好能夠監視儲物室。

我癱在沙發上，意識開始模糊，耳邊卻隱約聽見主臥裏姑姑低低的笑聲，“林倩這個丫頭指定在儲物室裏藏了寶貝兒，不然你以為她這個大房子是怎麼買的？”

“我已經在牛奶裏麵摻了安眠藥，藥效差不多要發作了。”

我強撐著睜開眼，盯著走廊盡頭那扇緊閉的儲物間門。

鑰匙在我口袋裏，金屬貼著大腿，冷得像冰。

我告訴自己不能睡，不能閉眼，可眼皮卻像被針線縫住，一點點往下墜。

姑姑和姑父已經走到我跟前，兩人嘿嘿一笑，“倩倩啊，我們是長輩，你儲物間的寶貝兒就拿來孝敬我們吧。”

說著，她就伸手來取我身上的鑰匙。

我憑著最後一絲意識，抓住姑姑的手，“姑......求你別開......”

姑姑一巴掌扇到我臉上，我早已感覺不到疼。

“你這丫頭片子，竟然這麼小心眼？”

終於，我的意識沉入深海。

等我再睜眼，眼前的景象使我無比驚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