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聽筒那邊隱約傳來爸爸的咳嗽聲。

我死死咬住牙，聲音揚得發飄：“選上了！一等獎！錢不少，夠我花好久啦！你們別操心我了！”

電話那頭，媽媽的聲音瞬間亮了起來，甚至帶了哭腔。

“真的？哎喲！我就知道我閨女行！真給你爸媽長臉！你爸剛才還蹲門口抽悶煙，愁這個月......”

“家裏怎麼了嗎？”我喉頭一緊。

媽媽急忙轉開：“沒啥！家裏都好！就是天旱，地裏苞穀都蔫了賣不出去，正愁你生活費呢......這下好了！我閨女有出息了！”

她反複念叨“有出息”，又囑咐我，“這錢你拿著，去買新衣裳，吃點好的！別虧待自己！聽見沒？”

他們連飯都快吃不上了......卻隻想著我不能受苦......

我的視線徹底模糊了，眼淚砸在手背上。

“媽，我——”

“哐當！”

宿舍門猛地被推開。

沈曼扭著腰進來，看見我，嗓音頓時揚得老高：“喲~我們獎學金狀元怎麼哭啦？是不是獎學金被——”

我猛地捂住話筒，急促道別：“媽！我室友回來了，先掛了！”

小李猛地站起來，“沈曼！她正跟家裏打電話，你嚷嚷什麼？非讓她爸媽知道獎學金沒了你才滿意？”

沈曼立刻擺出一副委屈臉，撇撇嘴：“我說錯了嗎？她獎學金不就是沒了？”

隨即又嗤笑一聲，語氣輕蔑得要命。

“再說了，她爸媽能聽懂什麼？沒啥文化的農村人，聽出來又能怎樣？”

這話像刀一樣紮過來，瞬間把我拽回大一報到那天。

那天，爸媽扛著大包小包的幹果醃菜，憨厚地笑著請室友“多照顧我家小禾”。

他們剛離開，沈曼就捏著一包棗子誇張大叫：“哇~就送室友這個？禮重情義輕呐！小禾，你家特困難吧？”

看我臉色變了，她又笑嘻嘻補刀。

“哎喲開玩笑的~沒別的意思，就覺得你爸媽真、好、玩！”

“人家父母好得很！你憑什麼貶低！”

小李發顫的聲音，把我拉回現實。

沈曼翻了個白眼：“關你什麼事？又不是說你爸媽！我就開個玩笑，上綱上線真沒勁！”

蹬鼻子上臉是吧？

好，那就陪你撕！

“有必要麼？”

我擦掉眼淚，冷笑盯住她：“沈曼，獎學金取消，順延給第二，你知道第二是誰嗎？”

她臉上閃過一抹得意，又強裝驚訝：“啊？難道......是我？”

“可不就是你麼？”

我語氣冰涼，“你說你親眼看見我半夜從輔導員那兒出來。那我倒要問問，你當時又在哪兒？等我走了，你是不是迫不及待進去親近老師了？”

沈曼笑容瞬間僵住，臉唰地白了：“你胡說！我沒有！”

“沒有？”

我逼近一步，“怎麼你一句謠言，名額就這麼快、這麼順滑掉你頭上了？”

小李怪笑一聲，“《大齡輔導員愛上我，硬把獎學金塞給我》，這劇情，真精彩！”

“你們兩個！血口噴人！”沈曼指著我倆，手指都在抖。

我誇張地捂嘴學她：“哎喲喲~開個玩笑嘛，這就急啦？這麼玩不起？”

小李噗嗤笑出聲，陰陽怪氣接刀：“不會吧不會吧？真生氣啦？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倆真有一腿~心虛咯？”

沈曼氣得渾身亂顫，指著我們“你們”了半天，最後猛地一跺腳，摔門衝了出去。

小李笑著倒在了床上，我卻笑不出來。

攥緊手機，我徑直走出宿舍。

這場仗，絕不能到這兒就停了。

我劃開手機，直接點進平時根本不看的校園論壇，打算澄清此事。

沒想到首頁幾個血紅標題瞬間砸進眼裏。

《驚爆！某獎學金得主與輔導員深夜辦公室秘會！有圖有真相！》

《深扒“學術妲己”葉某：成績水分巨大，全靠特殊關係上位！》

我的照片被惡意P得不堪入目，評論區汙言穢語刷屏，“學術妲己”這頂臟帽子死死扣在我頭上！

甚至還有人@本地媒體和教育局！

一股冰冷的怒火竄遍全身，我毫不猶豫按下110。

“您好，我報警。”

聲音冷靜得自己都意外，“我是南州大學學生葉清禾，實名舉報輔導員張某利用職權侵害我，我的室友就是證人！”

那邊立刻緊張起來，回複我“馬上就到”。

電話一掛，我指尖發抖地在論壇用真名發了一篇帖子：

【我是葉清禾。我的室友@沈曼親眼看見我在不知情的情況下，深夜被輔導員侵害，此事我已報警，請警方調取監控徹查當晚經過。】

帖子發出瞬間，論壇炸了。

【報警了？？？】

【臥槽！所以她是在不知情情況下被......？沈曼看見的其實是......？！】

【細思極恐！如果有迷藥或者脅迫......沈曼為什麼不早說？！】

【支持報警！必須嚴查！這根本不是玩笑！】

輿論，開始逆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