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守靈第三夜,我聽見死去三天的丈夫在叫我的名字。
“清寧,別喝,茶裏有落胎藥!”聲音從棺材的方向傳來。
我手裏的茶杯“咣當”一聲摔在地上。
滾燙的茶水濺了一地,白芷薇“驚慌失措”地衝過來扶我:“嫂子!你怎麼了?是不是太累了?”
“清寧,我知道你聽得見,別相信他們任何一個人。”那個聲音又來了。
當白芷薇拿著偽造的遺囑,宣布陸家90%的財產歸她時,婆婆竟然點頭:“芷薇在公司盡心盡力這麼多年,這是她應得的。”
“那我呢?我和孩子還剩下什麼?”
婆婆一巴掌甩在我臉上:“景琛屍骨未寒,你就惦記著錢,真不要臉!”
我捂著臉,眼淚都要笑出來了。
1
陸景琛是三天前出的車禍。
那天暴雪剛開始下,他接了個電話就匆匆出門,說是有個重要客戶要見。
兩個小時後,交警給我打電話,說他的車衝下了高架橋。
刹車失靈。
人當場就沒了。
我抱著肚子跪在醫院的太平間外麵,哭到喉嚨出血。
白芷薇趕來的時候,一身黑色大衣,妝容精致,眼淚說來就來。
她撲到裹屍袋上:“表哥!你怎麼就這麼走了!你答應過我,要看著我結婚的!”
當時我隻覺得她哭得太用力了。
現在想想,她那副悲痛欲絕的樣子,分明是在演戲。
回到臥室,我反鎖了門。
手機屏幕亮起來,是陸景琛律所合夥人發來的慰問短信。
我沒看,隻是盯著手機裏我們的合照。
那是去年冬天拍的,他摟著我,笑得溫柔又寵溺。
“陸景琛。”我對著照片喃喃自語,“你真的還在嗎?”
沒有回應。
我苦笑了一聲,覺得自己悲傷過度,產生了幻聽。
可就在我準備放下手機的時候,那個聲音又來了。
“清寧,我在。”
這次更清晰了,就像他貼在我耳邊說話。
我猛地坐起來,肚子被扯得生疼。
“我知道你覺得不可思議,我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他的聲音很輕,帶著一種虛弱的沙啞。
“但我必須告訴你,白芷薇不是什麼表妹,她是職業騙婚犯。她在我生前的咖啡裏下藥,讓我神誌不清,逼我改了遺囑。”
我的手開始發抖。
“她的目標從一開始就是陸家的財產。韓律師是她的同夥,那份遺囑是偽造的。清寧,你千萬不要簽任何文件,更不要相信我媽。”
“為什麼?”我終於出聲了,聲音啞得像被砂紙磨過,“為什麼連媽都......”
“因為這一胎是女兒。”
陸景琛的聲音裏滿是愧疚。
“白芷薇騙我媽說你懷的是兒子,讓我媽對你期待值拉滿。然後她又‘不小心’說漏嘴,告訴我媽這胎其實是女兒,還說是你故意隱瞞,想騙陸家財產。”
“我媽本來就重男輕女,被她這麼一挑撥,徹底站到了她那邊。”
我閉上眼,眼淚大顆大顆地砸在被子上。
怪不得最近婆婆對我的態度越來越冷淡。
怪不得她總說什麼“陸家三代單傳,不能斷了香火”。
“清寧,你聽我說,地下室儲藏櫃裏有我調查她的證據。密碼是你的生日。拿到證據,找秦牧,他會幫你。”
2
秦牧是陸景琛的大學同學,現在是市刑警隊的副隊長。
“還有,千萬小心白芷薇。她已經害死我了,絕不會放過你和孩子。”
話音剛落,門外傳來敲門聲。
“清寧?”是婆婆的聲音,“開門,我有話跟你說。”
我深吸一口氣,擦掉眼淚,起身去開門。
婆婆一身黑衣,臉色憔悴,眼睛卻亮得嚇人。
她身後跟著韓律師,手裏抱著個公文包。
“媽。”我叫了一聲。
“嗯。”她應得敷衍,徑直走進來,在床邊坐下,“韓律師說景琛生前留了遺囑,明天要正式宣讀。我提前跟你通個氣。”
她頓了頓,語氣變得尖銳起來。
“景琛把大部分財產都留給了芷薇。你別不服氣,芷薇這些年照顧景琛,比你這個做妻子的盡心多了。”
我還沒開口,韓律師就接話了。
“顧女士,這是陸先生的決定。遺囑上寫得很清楚,他認為您性格偏激,不適合管理家產。為了孩子著想,他將90%的資產交由白小姐代為管理。”
他說得冠冕堂皇,臉上掛著職業性的假笑。
我盯著他,一字一句地問:“所以你們今晚來,就是想讓我提前接受這個結果?”
“清寧,你別這麼說。”婆婆的聲音拔高了,“我也是為你好。你一個孕婦,能管得了那麼大的公司嗎?還不如讓芷薇幫你,等孩子大了再說。”
“那如果我不同意呢?”
婆婆的臉色瞬間沉了下來。
“你不同意也沒用。遺囑是法律文件,你鬥不過的。”
她站起來,居高臨下地看著我。
“我勸你識相點,好好養胎,別給陸家添亂。景琛剛走,你就鬧,像什麼話!”
說完,她轉身就走。
韓律師臨走前,從公文包裏抽出一份文件,放在床頭櫃上。
“這是財產放棄聲明,您可以先看看。如果願意配合,明天的宣讀會會順利很多。”
門“砰”地一聲關上。
我坐在床邊,盯著那份文件,手指因為用力攥緊被子而發白。
“別簽。”陸景琛的聲音又響起來,“清寧,相信我,千萬別簽。”
窗外,暴雪越下越大。
整個城市都在風雪裏瑟縮著,就像我此刻的處境。
3
第二天的遺囑宣讀會,來了一屋子人。
陸家的親戚,陸景琛律所的合夥人,還有幾個我叫不上名字的“朋友”。
白芷薇穿了件黑色連衣裙,妝容素淨,頭發在腦後挽了個鬆鬆的髻。
她看見我的時候,眼眶立刻就紅了。
“嫂子,你氣色好差,昨晚沒睡好嗎?要不我扶你去休息,這裏有我就行了。”
聲音柔得能掐出水來。
我避開她伸過來的手:“不用,我能堅持。”
她的手僵在半空,臉上閃過一絲不自然,很快又恢複了那副善解人意的表情。
“那好吧,嫂子要是不舒服一定要說。”
韓律師清了清嗓子,開始宣讀遺囑。
“茲有陸景琛先生,於2024年12月15日立下本遺囑......”
我記得很清楚,12月15日那天,陸景琛回家的時候神誌不清,一直說頭疼。
我讓他去醫院,他說吃點藥就好。
現在想想,那天他肯定是被下了藥。
“本人名下位於雲錦灣的別墅一套、市中心商鋪三間、股票基金等流動資產共計8000萬,全部由表妹白芷薇代為管理。”
人群裏發出一陣竊竊私語。
“妻子顧清寧性格偏激,不善理財,為防止其揮霍家產,僅留存現金200萬及車輛一台作為生活費。待子女成年後,由白芷薇酌情分配剩餘資產。”
我聽著這些話,隻覺得可笑。
性格偏激?不善理財?
我和陸景琛結婚五年,家裏的大小開支都是我在管。
他工作忙,連信用卡賬單都是我幫他還的。
現在他“遺囑”裏說我不善理財?
“另外,本人在世時曾與表妹白芷薇共同投資一家律師事務所,股權由白芷薇全權繼承。”
韓律師還在念,我已經聽不下去了。
“我不同意。”
4
我的聲音不大,卻讓整個客廳都安靜了下來。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
韓律師皺起眉:“顧女士,這是陸先生的遺願。”
“遺願?”我打斷他,“一個神誌不清的人立下的遺囑,也能叫遺願?”
婆婆“啪”地一聲拍了桌子。
“顧清寧!你什麼意思!你是說我兒子瘋了嗎!”
“我是說,他被人下藥了。”
我站起來,看著白芷薇逐漸僵硬的笑容。
“陸景琛生前最後三個月,精神狀態一直很差。他說頭疼、失眠、記憶混亂。這些都是慢性藥物中毒的症狀。”
白芷薇的臉色“唰“地白了。
“嫂子,你......你在說什麼?表哥是工作太累了,怎麼會被下藥。”
“你心裏清楚。”
我一步步朝她走去,她不由自主地往後退。
“你每天給他煮咖啡,說是提神醒腦。可實際上,你在咖啡裏加了讓人神誌不清的藥物,對不對?”
“我沒有!”她尖聲反駁,“嫂子你別血口噴人!我怎麼可能害表哥!”
“那你敢不敢去做毒理檢測?”我盯著她的眼睛,“陸景琛的遺體還在殯儀館,抽一管血就能查出來。”
白芷薇的嘴唇開始哆嗦。
婆婆衝過來,一巴掌甩在我臉上。
“夠了!你是想氣死我嗎!景琛屍骨未寒,你就在這裏汙蔑芷薇!你安的什麼心!”
我的臉火辣辣地疼,耳朵嗡嗡作響。
肚子裏的孩子可能是感受到了我的情緒,開始劇烈地踢我。
“疼是嗎?”婆婆冷笑,“這就是你胡說八道的報應!我告訴你,就算景琛真的被下藥,那也是你幹的!你嫉妒芷薇,想獨吞家產,才編出這種謊話!”
她轉身對韓律師說:“繼續念,別管她。這遺囑有法律效力,她鬧也沒用。”
5
韓律師猶豫了一下,繼續念了下去。
我站在客廳中央,臉上還帶著婆婆的巴掌印,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因為我知道,現在說什麼都沒用。
我需要證據。
陸景琛說地下室有證據。
我得找到它。
宣讀會結束後,那些親戚朋友一個個湊過來,假惺惺地安慰我。
“清寧啊,你也別太難過,好好養胎要緊。”
“是啊,錢財都是身外之物,芷薇這孩子心善,不會虧待你的。”
我麵無表情地聽著這些屁話,隻想快點離開這個惡心的地方。
白芷薇不知什麼時候走到我身邊,聲音低得隻有我們兩個人能聽見。
“嫂子,其實我知道你不服氣。”她笑得很甜,“但沒辦法,誰讓表哥更信任我呢?”
她湊近我,紅唇輕啟。
“你就乖乖待著,等孩子生下來。到時候......誰知道會發生什麼意外呢?”
說完,她拍了拍我的肩膀,轉身走了。
留下我一個人站在原地,渾身冰涼。
當天晚上,暴雪下得更大了。
天氣預報說這是百年一遇的特大暴雪,全市已經啟動一級應急響應。
高速封路,機場關閉,所有車輛禁止上路。
整個城市都被困在了風雪裏。
我趁著婆婆和白芷薇都在樓上休息,偷偷摸到了地下室。
陸家的別墅很大,地下室改造成了儲藏間和酒窖。
我打開手機電筒,一點點往裏走。
腳步聲在空曠的空間裏回蕩,像鬼片裏的配音。
“往左,酒櫃後麵有個暗門。”
陸景琛的聲音突然響起,嚇得我手一抖,手機差點掉地上。
“你......你怎麼知道我在這?”我小聲問。
“我不知道。”他的聲音聽起來很虛弱,“我隻是......能感覺到你在哪。可能因為我們之間有某種聯係吧。”
我心裏一酸,眼淚差點掉下來。
“別哭。”他說,“時間不多,快找證據。”
我深吸一口氣,按照他說的,在酒櫃後麵找到了一個隱蔽的按鈕。
“哢噠”一聲,暗門打開了。
裏麵是個小小的密室,放著一個保險櫃。
“密碼是你的生日。”
我顫抖著手輸入密碼:0307。
保險櫃打開了。
裏麵放著厚厚一疊文件,還有幾個U盤。
我拿出最上麵的文件,用手機電筒照著看。
第一頁就讓我頭皮發麻。
6
【白芷薇,又名白婉儀、白錦瑟,職業騙婚犯,涉案金額超過5000萬。】
下麵列舉了她過去十年的“戰績”。
2015年,騙取溫州某企業家信任,卷走1200萬。
2017年,以“投資移民”為由,騙取上海某富商800萬。
2019年,偽裝成海歸精英,與深圳某科技公司老板結婚,離婚時分走3000萬。
每一次,她都用不同的身份,不同的故事,卻用著同樣的手段。
接近目標,取得信任,榨幹財產,然後消失。
而這一次,她的目標是陸景琛。
不,準確說,是陸家的全部家產。
我繼續往下翻,看到了陸景琛的自述。
【2024年9月,我開始懷疑白芷薇的身份。她對我的工作和財產表現出異常的關注,還多次暗示我修改遺囑。】
【10月,我偷偷做了頭發毒理檢測,發現體內有慢性致幻劑殘留。我懷疑是白芷薇在我的咖啡裏下藥。】
【11月,我聯係了私家偵探,查出了白芷薇的真實身份。她根本不是我媽說的什麼遠房表妹,而是職業騙婚犯。】
【我本想報警,但她威脅我,說已經在母親麵前埋下了伏筆。如果我敢動她,她就告訴母親,說清寧紅杏出牆,孩子不是我的。】
【我知道母親的性格,她一定會相信白芷薇,到時候清寧和孩子會很危險。】
【所以我決定先搜集證據,然後一網打盡。】
【但如果你在看這份文件,說明我已經出事了。】
【清寧,對不起。我低估了白芷薇的狠毒。】
【請你一定要保護好自己和孩子,拿著這些證據去找秦牧。】
【我愛你。】
最後三個字,看得我淚如雨下。
“景琛......”我哽咽著叫他的名字。
“別哭。”他的聲音也帶著哭腔,“清寧,我知道這一切對你來說太殘忍了。但你必須堅強,為了我們的女兒。”
我用力點頭,把文件和U盤全部裝進包裏。
就在我準備離開密室的時候,地下室的燈突然亮了。
白芷薇站在樓梯口,似笑非笑地看著我。
“嫂子,深夜來地下室,是在找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