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回到我和女兒租住的那個五十平米的小房子,我才感覺自己重新活了過來。
女兒已經睡了。
牆上她新畫的畫上隻有兩個人,我和她,手牽著手在放風箏。
眼淚差點掉下來。
我想起前夫跟我離婚時,幾乎是吼著對我說的:「顧念,你不是在養你媽,你是在用我們的命,去填他們家的無底洞!」
我當時不懂。
現在懂了。
我媽確診腎衰竭這兩年,每月三次的透析,像個碎鈔機,把我所有的積蓄都攪得粉碎。
我停了女兒的舞蹈班,很久沒給她買過新玩具,甚至連我自己,都快忘了上一次買新衣服是什麼時候。
而我弟顧朝陽呢?
他工作幾年,沒往家裏交過一分錢,過年過節連個水果都沒買過。
我媽生病,他除了嘴上說幾句「媽你要好好休息」,連一次醫院都沒陪著去過。
可我爸媽卻總說,兒子在身邊,哪怕每天回來能看一眼,都比我這個嫁出去的女兒給再多錢都強。
我摸著女兒的臉,對自己說:夠了,從今往後,你隻為她活。
手機突然刺耳地響了起來。
是顧朝陽。
我剛一接通,他的咆哮就衝了過來。
「顧念,你他媽是不是瘋了!你敢取消媽的腎源?我告訴你,媽要是有個三長兩短,就算你是我親姐,我也弄死你!」
他頓了頓,語氣變得不耐煩。
「趕緊的,把那個金鎖給我送過來,我女朋友看上個包,就差這點錢了!」
我走到陽台,聲音冷得像外麵的夜風。
「賣了。」
「什麼?」
「我說,長命鎖已經掛二手平台賣了。你不是說它能換錢嗎?我現在就需要錢,給我女兒交學費。」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然後是更惡毒的咒罵。
「你怎麼那麼自私!活該是個離了婚的窮光蛋,見不得我好!」
我懶得再跟他廢話。
「說起錢,顧朝陽,你從我女兒教育基金裏拿走的那五萬塊,什麼時候還?」
去年,他說要跟朋友「創業」,我媽逼著我把給女兒存著上學的錢取了出來。
他一下子就卡殼了。
「我......我公司最近周轉不開......」
「周轉不開?」我冷笑,「你買那三萬塊的AR遊戲機的時候,怎麼不說周轉不開?」
電話被我媽搶了過去,她在那頭開始哭天搶地。
「顧念啊!你要逼死我嗎!你不給我治病,我就不去做透析了!我就死在家裏,讓你背一輩子黑鍋!」
這是她慣用的伎倆。
但我已經不是以前的我了。
「沒事媽,我已經替你退了,您要去就讓你兒子帶你去吧。」
「什麼?」
「我說,透析中心這個月剩下的預付款,我已經申請退款了。我女兒要吃飯,我沒錢了。」
電話那頭傳來我媽不敢置信的尖叫,和更難聽的咒罵。
「你這個畜生!白眼狼!我養你這麼大,還不如養條狗!」
我沒再理她,直接對著電話裏隱約傳來的顧朝陽的聲音說:
「顧朝陽,我給你三天時間。」
「下周一,五萬塊錢必須到我賬上。」
「否則,後果自負。」
掛斷電話,我心中忽地覺得,雖然一無所有,但心裏卻無比輕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