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林景的手在我掌心裏劇烈顫抖了一下。
我鬆開他,看著那幾滴血落在青磚地上。
圍觀的協會眾人麵麵相覷,沒人敢出聲。
“師兄說笑了。”林景強撐著扯出笑容,卻下意識把手藏進袖子裏,“我昨晚一直在房裏抄經,怎麼會……”
“是嗎?”我端起茶盞抿了一口,杯底的三根血線已經不見了。
會長陳老終於打破沉默:“林景,你手上的傷怎麼回事?”
“不小心被繡針紮了。”林景急忙解釋,額角滲出細汗。
我注意到他的傷口包紮得很潦草,像是倉促間自己纏的。
陳老狐疑地看向我:“沈紅綃,你的繡品……”
“就在這裏。”我展開《百鬼夜行圖》,眾人不約而同後退半步。
夜遊神的臉確實轉向了廂房方向,針腳卻沒有任何拆解的痕跡。
林景的臉色更難看了。
當天下午,協會傳出消息:林景要提前展示他“複原”的《百鬼巡遊圖》。
我在庫房門口堵住了他的學徒。
那孩子抱著個紫檀木匣,見了我差點跪下去。
“師、師伯……”
“讓我猜猜。”我敲了敲木匣,“這裏麵是你們連夜仿的繡品?用的還是從我那兒偷的線?”
小學徒抖得像篩糠。
我掀開匣蓋,裏麵躺著一幅幾乎一模一樣的繡品,隻是夜遊神的眼睛用了金線。
“告訴他,”我合上匣子,“今晚別碰水。”
展覽設在西廳。
林景換了一身簇新的藏藍長衫,正在給各路賓客講解“家傳古法”。
我靠在最遠的柱子上,看著他滔滔不絕。
“這金睛能鎮百鬼,是我們林家……”
話音未落,突然有人驚叫:“血!繡品在流血!”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幅繡品上。
夜遊神的金線眼眶裏,正緩緩滲出暗紅的液體,順著繡布往下淌。
林景慌忙去擦,卻越擦越多。
我捏了捏袖中的銀針。
那孩子確實把話帶到了。
林景肯定洗了手。
“怎麼會……”林景的聲音開始發抖。
他手上的傷口不知何時又裂開了,血珠滴在繡品上,竟被那些金線一點點吸了進去。
賓客們騷動起來。
陳老快步上前,一把掀開繡品背麵。
本該空白的底布上,浮現出密密麻麻的紅紋。
“這不是林家的繡法!”陳老厲聲喝道。
林景猛地扭頭看我。
我衝他舉了舉茶杯。
杯底,三根血線不知何時又回來了,正盤成一個小小的咒紋。
……
深夜,我被急促的敲門聲驚醒。
開門就見林景站在雨裏,左手紗布全散了,三道傷口已經發黑。
“師兄!”他撲通跪下來,“救我!那些紅線……它們在動!”
我俯身抓起他的手腕,左眼灼熱如燒炭。
借著燈籠光,能清晰看見皮膚下有東西在蠕動,像幾條細小的紅蛇。
“師弟。”我輕聲說,“你偷的不隻是繡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