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因為賣畫時,給老顧客打了個折,我被畫廊經理當眾辱罵。
“你一個小員工,有什麼資格打折?”
“賣多少錢,折扣是多少是我說了算,你一個員工憑什麼越俎代庖!”
“我看你就是和那個買家是一夥的,想坑畫廊,從明天開始,你不用來上班了。”
“好。”我直接答應了。
可第二天畫廊的畫被全部撤走時,經理徹底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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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廊的冷氣開得很足,陳峰的唾沫星子卻濺得我滿臉溫熱。
我被他堵在茶水間,他是我頂頭上司,畫廊老板的親外甥。
“薑月,你是不是覺得我不敢動你?給老顧客打折?你算個什麼東西,畫廊的規矩是你定的?”
他指著我的鼻子,聲音尖利得刺耳。
“你這個月工資別想要了,現在就給我滾!”
我看著他那張因憤怒而扭曲的臉,默默脫下身上的工牌,放在桌上。
“好的,陳經理。”
我轉身回到我的工位,在陳峰看不見的角度,指尖在手機屏幕上飛快地輕點了幾下,發送了一條加密信息出去。
做完這一切,我才開始慢條斯理地收拾東西。
我的東西不多,幾本書,一個水杯,還有一個半舊的木盒子。
陳峰抱著胳膊跟在我身後,臉上滿是鄙夷。
“怎麼?不服氣?我告訴你,我一句話,就能讓你在整個藝術圈都混不下去!”
周圍的同事都低著頭,假裝忙碌,但耳朵都豎著。
跟我關係不錯的曉雯悄悄湊過來,壓低聲音:
“月姐,你就服個軟吧,為了這點事不值得。今天下午還有一場重要的私人鑒賞會,主推的就是弦月老師那幅《深海回響》,你走了,沒人講得清楚。”
弦月。
那是我的筆名。
我沒說話,隻是打開那個木盒子,裏麵是我用了多年的畫刀和調色板,每一件都沾染著洗不掉的顏料痕跡。
我拿出一方軟布,開始仔細擦拭它們。
陳峰的臉色更難看了,我的平靜在他看來就是無聲的挑釁。
“裝什麼清高!一個賣畫的,還真把自己當藝術家了?”
他冷笑一聲:“你以為畫廊離了你就不轉了?我告訴你,我早就聯係好了新的策展人,比你專業一百倍!今晚的鑒賞會,貴賓是歐洲來的大評論家安德森先生,有新人主持,隻會更成功!”
曉雯的臉色白了白,她知道那幅《深海回響》的背景故事和創作技法,隻有我最清楚。
因為那畫,就是我畫的。
我把擦拭幹淨的畫刀一一放回盒子,蓋上蓋子,發出“哢噠”一聲輕響。
然後,我拎著盒子站起來。
“陳經理,交接完畢,我走了。”
我繞過他,走向門口。
“站住!”陳峰的聲音在我身後炸響,“你給我站住!”
2.
我停下腳步,回頭看他。
陳峰三步並作兩步衝到我麵前,死死盯著我手裏的木盒子。
“這個盒子留下!裏麵的東西是畫廊的財產!”
我看著他,覺得有些可笑。
這套畫具是我大學時,教授送給我的畢業禮物,每一把刀的刀柄上,都刻著我的姓氏縮寫。
“陳經理,你確定?”我淡淡地問。
“廢話!我們畫廊的東西,你想帶走?我看你就是手腳不幹淨,想偷東西!”
他身邊的助理,一個叫菲菲的女人,立刻跟著幫腔。
她嬌滴滴地挽住陳峰的胳膊,用一種勝利者的姿態看著我:“薑月,陳經理也是按規矩辦事,你就別讓大家難做了。快把東西放下吧。”
我忽然笑了。
“好啊,你報警,我等著。”
陳峰沒想到我這麼硬氣,臉上青一陣白一陣。
他色厲內荏地掏出手機:“你別後悔!薑月!你這是敬酒不吃吃罰酒!”
菲菲在一旁煽風點火:“經理,跟她廢什麼話,直接讓保安把東西扣下!”
陳峰像是得了聖旨,立刻對門口的兩個保安揮手:“還愣著幹什麼?把她手裏的盒子給我拿過來!”
兩個保安麵麵相覷,有些猶豫。
他們都認識我,知道我在這裏工作了兩年。
“薑姐......”其中一個剛開口。
陳峰一腳踹在他小腿上:“薑姐什麼薑姐!她現在就是個小偷!我的話你們也敢不聽了?”
我將木盒子往身後挪了挪,眼神冷了下來。
“誰敢動一下試試。”
我的聲音不大,但那兩個保安都下意識地退了一步。
常年握刀的人,身上總有一股旁人沒有的銳氣。
陳峰氣得直跳腳:“反了!反了天了!你們兩個廢物!”
正在這時,他的手機響了,是畫廊老板,他親舅舅打來的。
陳峰立刻換上一副諂媚的嘴臉,走到一邊去接電話。
“喂,舅舅,您放心,鑒賞會這邊都安排好了!萬無一失!”
電話那頭不知道說了什麼,陳峰的臉色瞬間變了。
“什麼?秦先生把弦月老師所有的畫,都......都撤走了?!”
他的聲音陡然拔高,充滿了難以置信。
秦先生,就是我昨天給他打了折的那位老顧客。
他是國內最大的收藏家之一,也是我筆名“弦月”的頭號粉絲。
他曾不止一次私下對我說,他信我,遠勝過信這家畫廊的任何人。
我的判斷,就是他收藏的風向標。
這家畫廊裏,超過一半的鎮店之寶,都是從他那裏借來展出的我的作品。
陳峰掛了電話,臉色慘白地看著我。
“是你......是你搞的鬼!你和那個姓秦的串通好了!”
我看著他驚慌失措的樣子,隻覺得好笑。
“我一個被開除的小員工,有那麼大本事嗎?”
他身後的菲菲也慌了:“經理,那......那今晚的《深海回響》怎麼辦?那也是秦先生的藏品啊!”
《深海回響》,是我去年獲得國際金獎的作品,也是今晚鑒賞會絕對的主角。
陳峰渾身脫力,嘴唇哆嗦著。
突然,他像是想起了什麼,猛地抬起頭,眼睛裏閃著惡毒的光。
“沒關係!畫沒了,不是還有照片嗎?我讓新來的策展人看圖說話,一樣能講!”
他又轉向我,臉上恢複了一絲瘋狂的傲慢。
“薑月,你以為這樣就能威脅到我?我告訴你,沒用!畫廊沒你,照樣轉!”
我看著他,沒說話。
看圖說話?我的畫,每一筆的肌理,每一種顏色的疊加,都藏著秘密。外行人看圖,連門都入不了。
“行,祝你好運。”
我拎著盒子,轉身就走。
3.
這一次,陳峰沒有再攔我。
他站在原地,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
我剛走出畫廊大門,曉雯就追了出來,她把我的手機和錢包塞給我。
“月姐,你快走吧,陳峰現在狀若瘋癲。”她擔憂地說,“可是,弦月老師的畫都被撤走了,今晚的鑒賞會......”
“沒關係。”我拍了拍她的手。
我沒有回家,而是去了畫廊對麵的一家咖啡館,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
從這裏,剛好能看到畫廊門口的動靜。
下午四點,一輛輛豪車陸續停在畫廊門口,衣著光鮮的賓客們微笑著走進去。
安德森先生也到了,他是一個頭發花白的歐洲老人,精神矍鑠,在藝術圈地位極高。
畫廊老板,陳峰的舅舅孫董,親自在門口迎接,滿臉堆笑。
我點了一杯拿鐵,慢慢地喝著。
五點半,鑒賞會應該已經進行到一半了。
我的手機開始瘋狂震動,是曉雯發來的信息轟炸。
“月姐!出事了!那個新來的策展人,對著《深海回響》的照片胡說八道!”
“他說那幅畫的藍色,代表著作者內心的憂鬱,是典型的抑鬱症表現!”
“我的天,安德森先生的臉都綠了!”
“安德森先生問他,畫作右下角那個特殊的簽名符號是什麼意思,他說是為了防偽!”
我看著信息,差點笑出聲。
我用藍色,是因為那片海,本來就是那個顏色。
我根本沒有抑鬱症。
而那個簽名,是我為我逝去的導盲犬設計的紀念符號,它是一隻小狗的側臉剪影。
這幫蠢貨。
曉雯的下一條信息緊接著傳來。
“陳峰還在旁邊幫腔,說弦月老師是個孤僻的怪人,有嚴重的心理問題!安德森先生氣得當場就要走!”
“孫董快急哭了,他讓陳峰趕緊想辦法!”
“陳峰把那個新策展人罵了一頓,然後自己衝上台,說要親自講解!”
我挑了挑眉,陳峰?
他懂個屁的藝術。
果然,曉雯的信息再次傳來。
“完了!陳峰說,他跟弦月老師是‘忘年交’,說那個簽名,是他建議弦月老師設計的,靈感來源於甲骨文的‘天’字,象征著天人合一!”
真是群魔亂舞。
我搖了搖頭,把手機靜音。
咖啡喝到一半,我看到畫廊裏起了一陣騷動。
孫董親自把安德森先生送到門口,不停地鞠躬道歉,但安德森先生隻是冷著臉,搖了搖頭,直接上了車。
送走安德森,孫董轉身就衝進了畫廊。
我猜,陳峰的好日子到頭了。
沒過多久,我的手機再次響起,是一個陌生號碼。
我接了起來。
“喂?是薑月小姐嗎?我是孫正德,風雅畫廊的老板。”
電話那頭的聲音壓著火,又透著諂媚。
“孫董,有事嗎?”
“薑小姐,我知道,陳峰那個混賬東西得罪了你。我已經把他罵過了,你能不能......你能不能回來一趟?安德森先生那邊,隻有你能解釋清楚了!”
我慢條斯理地攪動著咖啡。
“孫董,我已經被開除了。我現在不是你的員工。”
“而且,是你的外甥,當著所有人的麵,讓我滾的。”
電話那頭沉默了。
過了足足半分鐘,孫正德的聲音才再次響起,帶著一絲哀求。
“薑月,算我求你。這次的鑒賞會,關係到我們畫廊能不能拿到‘年度最佳藝術機構’的提名!安德森先生就是評委會主席!”
“現在全搞砸了!你回來幫我這一次,條件你開!”
我看著窗外,孫正德的身影出現在畫廊門口,正焦急地打著電話。
“條件我開?”
“對!你開!”
“好。”我頓了頓,一字一句地說,“第一,讓陳峰,當著所有人的麵,給我鞠躬道歉。”
“第二,賠償我這個月的工資,以及精神損失費,一共二十萬。”
“第三......”
我還沒說完,電話那頭就傳來了陳峰尖銳的叫聲。
“舅舅!你不能答應她!這個賤人是在敲詐!她算個什麼東西,也配跟我談條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