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04
李建軍被數字打得滿臉通紅,但他死不認賬。
“工分多有什麼用!你沒把錢寄回你家?三年來你寄了多少錢給那幫城裏的吸血鬼!”
他惡狠狠地瞪著我。
“對!她肯定把錢都給她家了!”王桂芬立刻附和。
“城裏人最會算計,表麵上裝可憐,背地裏早就把錢偷偷轉移了!”
李秀蘭也跟著叫嚷:“就是!她每個月都往城裏寄信,肯定是在彙錢!”
村民們又開始議論紛紛,剛才被數字震住的質疑聲又起來了。
我靜靜聽著他們的叫囂,從貼身的內衣口袋裏,掏出一個被幾層粗布包得嚴嚴實實的破舊筆記本。
“這是我嫁過來第一天起,記下的每一筆賬。”
我緩緩打開這個已經有些發黃的本子,每一頁都寫得密密麻麻。
“結婚第二個月,給建軍買”飛鴿”牌香煙,一塊二。
婆婆做新衣買”的確良”布料,五塊三。給爹買藥,三塊八。”
“第三個月,建軍要喝酒,”劍南春”兩瓶,六塊四。
婆婆說要給秀蘭扯花布做裙子,八塊一。”
李建軍的臉越來越白。
“第四個月,建軍說城裏人都穿皮鞋,要買一雙,十二塊五。
婆婆說家裏缺糧,買白麵十斤,四塊二。”
我翻著賬本,每一頁都記得清清楚楚。
“三年來,建軍的煙酒錢,一百四十三塊。
婆婆和秀蘭的衣料錢,九十八塊。家裏買肉改善生活,六十二塊。”
數字一個接一個砸下來,李家三口人的臉色越來越難看。
村民們也聽傻了。
“天哪,一家子花了這麼多錢?”
“這些錢都夠買頭牛了!”
“難怪李家這兩年過得這麼滋潤,原來都是蘇念在養著!”
王桂芬想要搶我手裏的賬本,被警衛員擋住。
“你胡說!我家哪有這麼多錢買這些!”
“是啊,”我合上賬本,“因為這些錢,原本就不是你家的。”
我環視一圈,聲音越來越冷。
“你們說我把錢給了娘家,其實,這些錢都用來給婆婆還一筆舊債了。”
王桂芬臉色瞬間煞白,身體搖搖欲墜。
“你…你胡說!我哪有什麼債!”她的聲音尖銳刺耳。
“你個死丫頭,為了賴賬,什麼話都敢說!”
“婆婆,三年前,您跟我說,家裏欠了別人一筆錢,需要慢慢還。
您說,這是全家的秘密,讓我千萬別告訴建軍。”
我的話讓王桂芬如遭雷擊。
“不是的!不是那樣的!”她歇斯底裏地叫著,“你別聽她胡說!她就是想汙蔑我!”
李建軍疑惑地看著母親。
“媽,她說的是什麼意思?咱家真欠過人錢?”
“沒有!絕對沒有!”王桂芬否認得太激烈,反而更顯心虛。
就在這時,警衛員領著一個外村的瘸腿男人走進院子。
那男人一瘸一拐,但精神頭很足。
他一進門就指著王桂芬大聲說:
“對,就是她!就是這個女人!
三年前在我那賭錢,一晚上輸了五十塊!說好一個月還清,結果拖了整整一年!”
院子裏瞬間炸了鍋。
“什麼?王桂芬賭錢?”
“五十塊!那可是一筆巨款啊!”
“難怪李家這麼窮,原來錢都輸光了!”
王桂芬徹底慌了,她指著瘸腿男人罵道:
“你個瘸子胡說什麼!我什麼時候去過你那破地方!”
瘸腿男人冷笑一聲。
“還裝?那天晚上你輸紅了眼,把家裏的銅鐲子都押上了!
最後哭著跪在我麵前,說家裏有個城裏來的兒媳婦,能掙大錢,求我寬限幾天!”
他從懷裏掏出一個破舊的銅鐲子。
“這就是你當時押的,說好用錢贖回去,結果你兒媳婦一個月一個月給我送錢,足足送了一年才湊夠!”
李建軍看著那個銅鐲子,臉色慘白。
那是他奶奶留下的,母親平時舍不得戴,隻在過年時才拿出來。
“媽…這是真的嗎?”
王桂芬癱坐在地上,再也說不出話來。
我看著她,心裏最後一點溫情徹底消散。
“三年來,我每個月都要拿出十幾塊錢,給您還這筆賭債。
剩下的錢,全被您以各種名義花光了。”
“您還好意思說我偷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