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市政廳降誕祭組委會的籌備室裏接受了審核之後,東方職業學校遵循所有修改要求,正式進入了演出的準備階段。
變化最為明顯的是安莉。她嘔心瀝血完成的作品《地球大戰敘事詩——猴子與螃蟹》被批改得體無完膚。
達郎十分擔心她。安莉內心會不會已經受傷了?
如果是自己的話會怎樣呢?如果被事務局局長哈茲拉特要求改這改那的人是自己……估計達郎現在已經沮喪到不想出門見人了吧。說不定,讓改寫的部分一句也改不了呢。
可是,安莉並不這樣。跟之前相比,她眼睛裏的神采突然不一樣了。達郎感覺,她內心的某個地方一定發生了巨大的變化。她沒有陷入沮喪。
每次在學校裏碰到她,達郎都感覺她不像以前那樣愛說話了。安莉的心思一定全撲在劇本的改編上了。
安莉沒有發現走廊上的達郎。達郎有些擔心,忍不住叫住她:“安莉!你怎麼了?沒事吧?”
安莉猛地回過神似的抬起頭來。隨後她凝視著達郎,長歎了一口氣:“對不起。我沒有注意到你在這裏。就跟沒看見你似的。”
“你是在想問題嗎?”達郎問。
安莉坦誠地點了點頭,回答道:“嗯,是的。現在我的腦袋裏麵塞滿了東西。我隨時隨地都在想,劇情如何鋪開,下一個場景是什麼,等等。哪怕我在做其他事情,心裏也會忍不住想這些問題。我還沒想好結局,所以現在就像鑽進了死胡同,反複糾結同一個場景。”
“安莉,你真是了不起!你是在根據指出的問題,重構故事嗎?如果是我的話,是絕對沒有這樣的鬥誌的。”
“別的都不說,時間實在太緊了。已經走到這一步了,絕對不能放棄。那次之後,我問過父親的意見。如果父親反對的話,我也許已經放棄了。可是父親說,我自己決定就好了。”
自己做決定,於是就選擇了改寫嗎?達郎驚訝得合不攏嘴。安莉的想法跟自己真是有天壤之別。如果讓自己做選擇的話,達郎肯定會選擇相對輕鬆的道路。輕鬆的道路,自然是放棄做舞台劇。
“所以,你決定繼續寫下去了?”
安莉使勁點點頭,“我告訴了父親我的選擇。我父親後來又跟我說了很多他記得的東西。我父親曾說過,娛樂故事通常分為兩種類型。一類是尋寶,一類是複仇。它們會以不同的組合形式呈現出來。當壞人被設定為艾迪森總統的時候,這個娛樂故事就應該更強調複仇了。所以,讓我們的祖先遭受厄運的艾迪森或他的後代,在劇中遭受的不幸越大,就越能給觀眾帶來快感。”
安莉看起來還想繼續說下去。達郎決定姑且當一當安莉的傾訴對象,反正他接下來也沒有什麼安排。
校園中間有一棵巨大的麵包樹,東方職業學校成立之前就生長在此。白色的花開過之後,會結出一種被老教師們形容為“和法國麵包長得一模一樣”的果實。不過,隻是外形相似而已,果實摸上去軟乎乎的,果肉卻帶著濃鬱的苦味。完全不適合食用。
這棵麵包樹下安置著一張長椅,兩人在那裏坐下來。
“達郎,謝謝你。我腦子裏一直在考慮劇情會如何發展,如果不放鬆一下,我感覺自己都快瘋了。不過,像現在這樣隻是說說話,感覺也大不一樣了。”
安莉看上去格外開心。她坐在達郎旁邊,兩手緊緊拽著達郎的左胳膊。這對達郎而言,無疑又是一個讓他臉紅心跳的舉動;可對安莉而言,這無非是一個表示善意的動作,與愛情什麼的沒有半點兒關係。安莉的笑臉就是證據,笑容裏麵沒有夾雜一絲一毫的雜念。達郎心跳如擂鼓,卻毫無辦法。他沒有將胳膊從安莉的雙手中抽出來,隻是任由安莉拽著。
“說起來,劇本要求對於要複仇的對象,不可以有半分的同情心。如果一開始安排他做盡各種毫無人性的壞事,那麼之後無論他遭到何種程度的報複,觀眾們都會覺得他是罪有應得,不會覺得殘忍了。
“此外,我父親還把他所知道的古代傳說全都告訴我了。他講的傳說,相似之處還真不少呢。尋寶的故事也是這樣。”
這時候,達郎激蕩起伏的內心稍稍平靜下來,開始有餘力思考安莉父親的言論是不是有點兒極端了。
“不是有這種故事嗎?從水果裏麵生出來的英雄,召集動物小夥伴們,一起打敗了入侵村子的所有鬼怪。不過,我不太清楚故事的名字。”
“啊,你說的那是《桃太郎》。”
“這個故事,應該不屬於兩種類型中的任何一種吧。既不是複仇類,也不是尋寶類。”《桃太郎》是達郎所知道的為數不多的古代傳說之一。
“這是主人公跟有特異功能的動物結成同盟,一起驅趕鬼怪的故事呢。這個故事的背景是,村子被鬼怪入侵並且遭到了眾多破壞。毫無對抗能力的村民們直到主人公出現才得救。因此,襲擊鬼怪的老巢恰好是這個故事最有趣的地方。並且,趕走鬼怪之後,主人公們拿走了鬼怪的所有財產。這一點,又帶來了尋寶的快感。這不是一個單純的複仇或是尋寶故事,而是將兩種要素結合起來的故事。再比如說愛情故事,那也可以說是主人公在追求對自己十分珍貴的愛情這份寶物呢。雖然故事的重點並不在於是否真的有寶物到手了。”
“哦。”
說完,安莉鬆開達郎的胳膊,站了起來。
“謝謝你,達郎。就在剛才,我還在為故事應該怎樣發展而發愁呢,可是和達郎聊著聊著,我竟然有種豁然開朗的感覺。我也沒想到竟會有這種事情。我終於明白了,雖然最開始就確定了故事的梗概,但是對於自己的困惑,我是一步也沒有邁出來。”
安莉一邊笑盈盈地說著,一邊點了點頭。隨後她伸出了右手,看樣子想和達郎握手。達郎配合了她,並問了一個自己一直很在意的問題:“故事的標題是《艾迪森討伐傳》吧。就用這個了嗎?”
“嗯,我是這樣打算的。大致的劇情沒有什麼變化。隻是主要人物從猴子改成罪大惡極的艾迪森了。總之,我先一門心思地改稿子吧……”
果然,安莉沒有一絲一毫的動搖。達郎感到佩服。
“對了,劇本寫完了之後,就該開始選角了吧。你寫劇本的時候……我是說寫《猿猴與螃蟹》的時候,是一邊想著演員的樣子一邊寫的嗎?”
“不是。我壓根兒沒想這個事兒。”
安莉對達郎提出的問題有些吃驚,隨後明白了達郎為何要問這個問題。達郎繼續向安莉確認,似乎非弄清楚不可。
“這部劇裏麵最重要的角色……”
“是艾迪森。我已經明白你想要說什麼了。”
“是的。這個故事裏,艾迪森一開始喪盡天良、做盡壞事;在故事的結尾,他遭到報複,以悲劇收場。所以,故事和舞台劇能否取得成功,關鍵還要看誰來演繹艾迪森這個人物。你說是不是?”
“同意。”
“問題是,這個艾迪森該讓誰來演呢?這個問題很重要哦。”
安莉沒有立刻回答這個問題。她的喉嚨似乎被什麼東西堵住了似的。她不是不回答,而是根本答不上來吧。
可是,達郎必須這麼繼續問下去:“誰看上去有點兒像艾迪森的感覺呢?你心目中有沒有合適的人選?”
安莉重重地歎了口氣,搖了搖頭,“我是最近才意識到這個問題的。最開始,我考慮過要不就讓奇斯、丹尼、塞爾吉奧或者你來演一演。但是隨著台詞一句句豐富起來,我開始想,誰能夠把這些台詞的張力表現出來呢?好像大家都不夠強勢呢。也許是我們都太年輕的緣故吧。確實,這個劣勢可以通過化妝或是服裝填補一些。如果演技夠強的話,也許能夠表現出來……但大家都是業餘的呢。
“對了,你還記得嗎?我們把最開始的劇本送到降誕祭組委會之前,大家曾經一起朗讀過。”
“啊,想起來了。是有這麼回事兒。”
為了把劇本送到降誕祭組委會去審核,校內委員會的五人聚在一起準備前往市政廳,去之前也不知是誰提議,要大家一起讀一讀劇本。達郎不禁想,如果組委會要求他們演一演片段,那該怎麼辦呢?
“那時候扮演猴子的好像是塞爾吉奧。你覺得他演得怎麼樣?”
“那時候”的劇本,代表艾迪森的惡人是猴子。達郎想起了塞爾吉奧讀劇本時的樣子。很糟糕。
“嗯……當時我們就是照本宣科吧。”
“不僅僅是塞爾吉奧,你、奇斯還有丹尼都參加了朗讀,對吧?我想,即使不太擅長朗讀,隻要加以練習就會好一些。
“不光是塞爾吉奧的表現,其他的事我也都記得。我以前覺得,大家隻要勤加練習,或許都能演個什麼角色吧。但是艾迪森這個角色不行。誰都沒有那種壓倒一切的氣勢。這是無論怎樣練習都實現不了的。這感覺就如同無論什麼數字和零相乘最後還是零一樣。艾迪森需要帶給觀眾們的衝擊力,必須要具備這種特質的人才能演繹出來。”
“那怎麼辦呢?”
“我們隻能從東校的學生裏麵挑選演員嗎?”
“這個我不太清楚。你有什麼想法了嗎?”
達郎當時完全猜不到安莉有什麼打算。等他知道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放學以後了。
安莉召集了校內委員會的所有成員一起開會。達郎再次感覺到,安莉真是一個既有爆發力又有執行力的人。
這一次,安莉一共帶來了八張大型板子請大家看劇本。大家迅速瀏覽了一番。
達郎忍不住讚歎連連。
所有出場人物都按照組委會事務局局長哈茲拉特的要求修改好了。不過,陸蟹、蛇鯊、影卡還有烤糯薯都做了擬人化處理。哈茲拉特所要求的一些小插曲安莉也考慮到了。對於艾迪森這個角色,安莉極力增加了他的殘忍程度。對陸蟹的欺淩也異常無情。在地球上生活的陸蟹,生活環境極其惡劣,且極度貧困。艾迪森出現在他們麵前,假意要確保他們生活的安全,實則是想侵吞他們的財產。他想出了“稅金”這個招數,對陸蟹們說“稅金”是用於提升公眾生活便利性的資金。即便陸蟹的家人失業了、病倒了,生活已經雪上加霜了,他依然毫不猶豫地向他們征稅。
可以想象,無論是誰看了這個劇情,都會對艾迪森恨到骨子裏去。光是劇本都能有如此鮮明的效果,現實中,如果技巧精湛的演員就在麵前表演的話,那舞台效果肯定是空前絕後的。
把劇本看完後,大家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呆呆地坐著。
最後一個看完劇本的奇斯將板子靠在牆壁上,安莉注視著他回到座位,開口說道:“大家覺得怎麼樣?我感覺我是一氣嗬成的。”
達郎想,這就屬於那種有氣勢的舞台劇吧。此外,還有安莉的想象力所帶來的效果。大家似乎都沒有任何反對意見,拚命地點了點頭。
“那我們就按照這個來演吧!”安莉做了決定,接著說道,“艾迪森這個角色,是否必須從東校的學生裏麵挑演員呢?這點我已經請示過了。你們讀的時候或許也能感受到,在我們東校,別說學生了,就是老師當中似乎也沒有適合演艾迪森的人呢。”
大家依舊沒有反對意見。
“我跟那位組委會的事務局局長哈茲拉特先生討論過,他說采用校外人員應該沒有問題。還說,他並不認為東校能夠獨自把台前幕後的所有事情都包攬了。”
聽安莉這麼一說,達郎也認為是這個道理。東校中會積極參加降誕祭的,也就是校內委員會,再加上一小部分協助的學生。其餘的師生都認為自己隻是旁觀者,不要指望他們能幫什麼忙。所以,可以預見,一定會人手不足。而且規模越大,這個問題就越嚴重。
“怎麼辦呢?”
“當然,籌備舞台劇《艾迪森討伐傳》的工作,主要還是由東校來承擔。哈茲拉特先生說,人手如果不夠,也可以從校外補充。所以,我們從校外挑選最適合的人擔任演員,也是可以的。”
“這樣啊……”奇斯長長地舒了一口氣,說道,“也就是說,不是必須讓我們當中的誰來演艾迪森吧。我之前還在想,如果叫我來演該怎麼辦呢。”
丹尼也說道:“我也這麼苦惱過。”
“你們真是杞人憂天。你們身上都沒有艾迪森的氣質,從一開始就沒有想過讓你們來演。因為缺少氣勢。”
丹尼和奇斯對視了一眼,聳了聳肩。
“那麼,接下來我們就分頭突擊剩下的工作,來完善舞台吧。”
接著,安莉將舞台上會用到的大小道具以及她對於演員角色分配的構思一一道來。在安莉的心中,似乎已經有了具體到各種細節的方案。
大家當即決定讓安莉來擔任總製作人,以及演出的總指揮。此外還決定了由校內委員會的各位成員分別負責舞台布景、選角、道具等。接下來還必須在各個班級征召誌願者,立刻開始準備工作。
“總之,時間已經不多了,我們要立刻行動起來才行。雖然是由達郎負責選角,但有一件事情,我希望大家能一起來想想辦法——有沒有適合演艾迪森的人呢……現在想不出來也沒關係。今明兩天之內,請大家找找看,有沒有什麼人是有強烈存在感、適合演艾迪森的。”安莉說完認真地看著大家,“現在的第一要務就是找適合演艾迪森的人。那種看著就像惡魔、小孩子都會害怕的人。見了一麵之後,好幾天都忘不了的人。擁有強烈存在感的人。”
丹尼怯怯地舉起了手。
“丹尼,怎麼了?”
“嗯,其實也沒什麼……當然,我肯定會馬上開始看周圍有沒有像艾迪森的人。可是……那個……就算是發現了類似的人,他就一定可以演嗎?他的……演技如何呢?還有,他可以在剩下的日子裏配合我們一起排練舞台劇嗎?我擔心的是台詞。我的演技不行,或許沒資格說這個,可是假如讓我來演的話,我會覺得背台詞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情。而且,在出場人物當中,艾迪森屬主角級別,需要一直上場。他的台詞是最多的。即便找到了和艾迪森感覺一模一樣的人,他能夠在有限的時間內記住大量台詞嗎?這麼一來,我認為我們找到能夠出演艾迪森的人的概率是極低的。不,即使找到,對方也會拒絕我們吧。關於這一點,安莉你是怎麼想的呢?”
達郎輕輕地歎了一口氣。這看法實在是太悲觀了。可是,隻剩下十幾天的時間了。會有種種不安的情緒也情有可原。
然而,安莉看上去卻沒有一絲不安,簡直可以說是氣定神閑……
她點了點頭,然後說道:“這個你們不用擔心。我拜托大家的,隻是找找長得很像艾迪森的人。大家隻需要找到這個人,然後告訴我就可以了,剩下的事情我來判斷。
“台詞背誦功底也好,演技也好,這些都交給我來判斷吧。大家隻需要集中精力找演艾迪森的人就可以了。”安莉說道。
校內委員會的緊急會議結束了。大家一致決定,在第二天舉行了學生集會後,就開始準備學校的舞台劇。
奇斯負責準備大型道具,塞爾吉奧負責音響和燈光,大家都各自行動起來。無論哪項工作,準備的時間都相當緊張。
令達郎吃驚的是,希望參演的普通學生比預計的多。真沒想到對這個活動感興趣的人有那麼多。除了艾迪森這個角色之外,其他角色都要在學生當中確定。相較於出演人數而言,應征的學生有數倍之多,因此隻能讓有演出意願的學生全部參加試鏡。大家此前雖然沒有相關經驗,但試鏡的學生當中,不乏天生的演員,演技精湛得令達郎瞠目結舌。達郎想,這就是天賦吧。可惜,即便有演技爆棚的學生,他們也不適合演艾迪森。這是達郎的直覺。即便他很佩服應征者的突出演技,卻也明白他們都不適合演艾迪森。一同觀摩了試鏡的安莉也有同感。
不過,安莉的確是想盡快把艾迪森的演員確定下來。“今明兩天”……她用了這樣的措辭。
然而,現實情況卻是,三天過去了,能夠飾演艾迪森的演員還是沒有出現。
從安莉的神情來看,她也很著急。但是,她不會輕易妥協。
丹尼來了,說有一位農夫,自稱熱愛表演,願意出演艾迪森這個角色。校內委員會的成員們全體出動,拜會這位糯薯地裏的農夫。
他身形高大,會在舞台上熠熠發光吧……見到這位農夫後,達郎忍不住在心裏感歎。如果安莉決定讓這個人來演艾迪森,自己絕對不會反對。
塞爾吉奧和奇斯也點了點頭。
然而安莉卻沒有點頭。很顯然,農夫還沒有達到她的標準。
“為什麼不行?現在距離降誕祭已經沒幾天了!”
好不容易找來了相對合適的人選,卻沒被安莉看上,丹尼有些不高興地抱怨道。
“對不起,他和我心目中的艾迪森有些不同。如果勉強找一個不那麼合適的人來演,隻會讓事情變得無法挽回。我也明白,留給我們的時間不多了。”安莉坦誠地向丹尼致歉。
“既然形象不符合,那也沒辦法了。”丹尼也沒法兒再說什麼別的抱怨的話了。
達郎心想,安莉可真是一位完美主義者啊。
在此之前,還有幾位前來試鏡艾迪森的人,有毛遂自薦的,也有他人推薦的,可他們似乎也與安莉心目中的艾迪森有較大出入。
“你不覺得,他很有艾迪森的感覺嗎?”
有一次,送走了前來應征的學生之後,達郎也曾這麼對安莉說過。
“嗯,感覺還是不對。就是渾身散發出來的氣息……而且,演艾迪森的話,他給人的感覺過於開朗了。缺少了點兒邪惡陰險的感覺。如果觀眾對艾迪森產生了同情,那可就不好辦了呀。”
“可是,在舞台上的話,演技應該可以彌補吧?畢竟是戲劇。”
“是可以彌補一部分,但是不能百分之百地達到預期呀。”
此話一出,達郎頓時啞口無言。畢竟這部戲劇的總責任人是安莉。這是她的戲劇。
自從安莉拒絕農夫出演艾迪森後,達郎內心深處有一種感覺日益強烈——會不會到最後,這部劇無法上演?
到了那時,會發生什麼?又該怎麼辦?他感覺自己的大腦似乎被一團濃霧包裹,混沌不清。
“哥哥,那件事怎麼樣了?”剛剛上小學的俊郎搖了搖躺著的達郎。
“什麼事呀?我正睡著呢。”
達郎忍住內心的不耐煩回答道。他也知道,俊郎很少到自己的房間來。特別是像今天這樣,還向正在睡覺的自己問話。
俊郎一點兒抱歉的樣子都沒有,“那個呀,艾迪森的演員定下來了嗎?”
達郎一下子坐了起來。他從未想過,會從弟弟口中蹦出這個話題。
他想起來了。幾天前吃晚飯的時候,他曾跟父母說過降誕祭準備工作的進展。他就著母親的詢問,將《艾迪森討伐傳》的梗概講了一遍。還說了正在找飾演主角艾迪森的演員,可是怎麼也找不到合適的人選。
那時候,俊郎就在達郎的旁邊。達郎當時完全沒有察覺到,俊郎正津津有味地豎著耳朵聽他們聊的事。
“欸?你為什麼這麼問?”
“前不久聽哥哥說起過呀,說艾迪森的演員還沒定下來。”
“哦,是還沒定下來呢。”
達郎敷衍道。誰知弟弟竟然又說出了意料之外的話來。
“我知道有人適合演艾迪森。”
“欸?”達郎站了起來,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對著俊郎脫口而出,“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當然知道。之前爸爸媽媽和哥哥說話的時候,我可是認認真真地聽著呢。”
“那你知道艾迪森是個什麼樣的家夥嗎?”
“是地球上最壞最壞的人,對吧?我知道的,因為我在學校裏學過。”
真是不能小瞧了自己的弟弟啊,達郎感歎道。臉上若無其事,耳朵卻豎起來聽得仔仔細細、明明白白。
“你說的這個人現在在哪裏?可不要說是你班上的同學哦!艾迪森可不是小孩子!”
達郎的話音剛落,俊郎便不滿地噘起嘴來,“這點我還是明白的!我今天見到那個人了。當時我就在想,那個人不就是艾迪森嗎?”
看弟弟說話的樣子,倒真是一本正經的。
“那位俊郎覺得和艾迪森一模一樣的人,現在在哪裏呢?在社區嗎?是哥哥認識的人嗎?”
“不知道。不曉得哥哥知不知道,就是伊甸的盡頭,關口附近。”
“關口附近?那一帶幾乎沒有人啊。你怎麼知道那種地方?”
“今天老師帶我們去那邊的農場見習。對了,哥哥。關口就是指門吧?為什麼那一帶並沒有門,卻要叫關口呢?哥哥知道為什麼嗎?”
“嗯,因為很早以前我們就管那裏叫關口了。傳說那一帶有鬼怪,關口或許就是不讓鬼怪闖進來的門吧。話說回來,你真的在那裏見到了和艾迪森一模一樣的人嗎?”
“嗯,就是艾迪森。”
弟弟堅定的語氣令達郎感到驚訝。這是達郎不曾想到的。更讓達郎在意的是,究竟是什麼讓弟弟如此確信呢?就算是聽到了自己和父母的談話,也不會確信到那種程度吧。
“你說得像艾迪森,能不能再具體一點兒?比如說,他的外形是怎樣的?”達郎煞有介事地眯縫著眼睛皺起眉,奇怪地問道。
“嗯,他的年紀看起來比爸爸還要大一點兒。個子也比爸爸高。肩膀寬寬的,感覺非常健壯。”
父親的個子並不矮,聽俊郎的描述,這個人應該是大個子。
“還有,他滿臉都是胡子。”
感覺像頭野獸。
“關口附近有住宅嗎?”
“不知道有沒有住宅。不過,有一些以前搭建的小屋,不知道他是不是住在那裏麵。不過,那個像艾迪森的人應該就住在那一帶。”
達郎也知道,的確有一些小屋被設置在關口附近那些兩麵皆是懸崖的地帶。那些小屋都是惡鬼的傳說剛流行時所建,被稱為“駐防小屋”。
“你有沒有去看看小屋裏麵?”
“我看過了,不像是有人居住的樣子。”
“這麼說來,也不能夠保證那位艾迪森隨時都出現在那一帶啊。”
“我和那位艾迪森說過話了。”
“什麼?”達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說了些什麼?”
“我覺得他長得太像艾迪森了嘛,於是就和朋友上前詢問了他。”
“你問他什麼了?”
“我問他,有沒有人說他長得像艾迪森。結果那個人先是沉默了一會兒,隨後發出一陣大笑。說這是第一次有人這麼問他。他用詞很奇怪。伊甸也好,社區也好,總之沒有人像他這麼說話的。不過他說的內容我倒是都能聽懂。”
或許他是通路那頭的村子裏的人吧。達郎這麼想著,可隨著話題的深入,情況好像並不是這樣。
“他說,自己說話的方式奇怪,是由於自己一直待在那一帶。”
果然,他是住在關口那一帶的。以前,總是傳言說有危及人類的不明生物徘徊在那一帶,但最近沒怎麼聽到這樣的說法了。所以,簡簡單單地搭個小窩在那裏生活,應該是不成問題的。
俊郎將陷入沉思的達郎喚醒:“哥哥!你在想什麼呢?如果不親眼去看看,你估計沒法兒明白我所說的。現在可不是你放飛思緒的時候哦,艾迪森的演員還沒有找到呢。”
達郎把這件事告訴了安莉。安莉對達郎的話反應激烈,一刻也不想耽誤的樣子。
麵對達郎“明天去看看吧”的邀約,安莉表示想立刻去。可外麵正下著雨。天空一片昏暗,三個月亮一個也看不見。雖說最近沒怎麼聽說有蛇鯊出沒,可是那位酷似艾迪森的先生住在關口附近,在這夜裏毫無防備地前往,總覺得潛伏著危險。
安莉最終接受了明天天亮前出發的提議。此外,俊郎因為明天是家庭實習日不用去學校,早上還可以給他們帶路。明天應該能見上,達郎這麼說服安莉。
雖說達郎和安莉的家在社區中都是位於靠近關口的位置,但距離也有將近二十千米。如果步行前往的話,往返得花上不少時間。所以,要去的話還是得騎自行車。雖說有一段道路還沒有鋪好,但距離不算長。騎自行車過去是最佳選擇。
天亮之前,安莉便按照約定的時間來找達郎了。幸運的是,雨已經停了。安莉的心也已經飛奔到關口那一帶去了。
弟弟俊郎因為能夠和安莉一起行動,開心得不得了,一直鬧騰著。對達郎來說,要是和安莉兩人單獨騎自行車去的話,那就更完美了。然而,安莉將這次出行的目的定為“見到艾迪森的演員”,弟弟必須要一同前往。
“早上好!準備好了嗎?”安莉這麼問道。
達郎“嗯”了一聲,點了點頭。而弟弟立刻伶牙俐齒道:“安莉姐姐,初次見麵好。不過我老早之前就知道安莉姐姐你啦!”
達郎對這個圓滑的弟弟甘拜下風。
“哎呀,那我真是太榮幸了。你為什麼會知道我呢?”
“因為你是和我哥哥同齡的女生當中最漂亮的呀!”
聽了安莉和弟弟之間的對話,達郎忍不住撇了撇嘴。
俊郎說想要坐安莉姐姐自行車的後座。達郎知道他在想什麼。無非就是趁著搖搖晃晃的時候好緊緊抱著安莉之類的鬼主意。
“不行,坐哥哥的後座。你太沉了,對安莉來說負擔太重了。”達郎這麼對俊郎說道。俊郎不滿地咂舌,達郎也假裝沒聽見,立刻騎上車出發了。
他們要騎上二十千米的路程。目前伊甸的道路通行量還比較小,兩輛自行車向著關口方向全速前進。穿過市區,菜地在道路兩旁綿延展開。由於這一帶幾乎都是平地,就算不停蹬車倒也還輕鬆。達郎和安莉默默前行,隻有俊郎興奮不已地說個不停。比起跟哥哥搭話,他更願意大聲說話吸引安莉的注意。所幸,安莉正拚命蹬著自行車全速前進,回應都心不在焉的。幾次下來,俊郎也意識到了,漸漸消聲。在能看見大海的地方,他們遇見了日出,那景色太美了,三人不由得停了下來,遠遠地眺望著從水平麵上升起的朝陽。平日裏,這時候達郎才剛剛醒來。一直生活在市區,是見不到這樣的風景的。
弟弟也忘記了耍嘴皮子,叫了一句“哇”之後便隻是大張著嘴。朝陽眼看著越升越高,安莉和達郎相互點點頭,騎上自行車繼續上路了。這一帶的地形有一些坡度,必須扛著自行車。道路並沒有變窄,但地麵多了好多凸起的岩石,沒辦法騎車上坡。一連幾十米的坡道,安莉和達郎一樣,也隻能扛著自行車走上去。但是,弟弟俊郎竟然精明地跑去幫安莉抬著自行車一角。
“謝謝你,俊郎君!”聽到安莉的感謝,俊郎的臉頰變得緋紅。
登上斜坡之後,三人稍事休息。海風輕輕拂過燥熱的肌膚,讓人心情十分愉悅。
三人休息的地方,兩旁是種著糯薯的莊稼地。正幹著農活的中年農婦,吃驚地看著三人,搭話道:“天啊,你們怎麼這麼早就出來了?!是從伊甸的社區那邊過來的吧。你們來這兒……你們這是要去哪裏呀?是去關口的對麵嗎?”
“不是,是關口近前的那一帶。”答話的是弟弟俊郎,“我們是去見一個長著亂蓬蓬的大胡子的人。他應該是住在那一帶的吧。”
中年農婦扭過頭,對正在拾掇糯薯苗的兩個男人喊道:“關口那一帶,有人住著嗎?”
看上去像是她兒子的年輕男子回答道:“不知道呢。伊甸市政廳來做調查的人,通常到了咱們這裏就差不多回去了。從來沒見過他們繼續往關口那邊走。”
另一位跟年輕男人長得幾乎一模一樣的中年男人,一邊護著自己的腰,一邊對著年輕男子說道:“嗯,也說不好有人住在那邊。我隱約記得有人打聽過。從七八年前開始,偶爾會有人來打聽。不過,對我們倒是沒什麼影響,我們也不會去關口那邊。搞不清楚。也許隻是個傳說吧,也許真有人無法在伊甸登記。不過,就是現在,也時不時會聽說那邊有鬼呢。”
達郎和安莉對視了一眼。看樣子,過了這片莊稼地,直到關口那裏,都是沒有人居住的。
隻有弟弟俊郎得意地看了看達郎,又看了看安莉。
“就是那個就是那個。鬧鬼的傳說。就是那個呢。我覺得說的應該就是該演艾迪森的那個人了。”
“會不會是住在那邊的人呢?”達郎用下巴指了指前麵遠方的那片土地。那邊山頂似乎比三人目前所在的地方還要高。雲霧繚繞,很難判斷出真實的高度。
“不是。我是在還沒到關口的斜坡上見到他的。”
“你和那個人說話了嗎?”
弟弟點了點頭。
“他說話的方式和我們有些不一樣。是艾迪森的說話方式。”俊郎斷言道。
“你和他說了些什麼?”
“你住在什麼地方呀?還有,你和誰住一起呀?”
“他怎麼說?”
“他看著我們的時候,感覺非常有氣勢。不是那種可以問好多問題的人。還有,他長著胡子。然後,他聲音很大,回答我們問題的時候卻嘰嘰咕咕的。‘住的地方吧……在附近。’‘一個人住……’就是這種說話方式。”
完全不明所以。
曾經,會有人因為守衛任務到這兒來。這一點達郎是知道的。他覺得那個人有可能是執行任務的人的後代。
達郎就這麼胡亂地猜測著卻找不到答案。還是先去關口那邊一探究竟吧。
風逐漸強勁。
帶著圓滾滾的幼鳥們在周圍飛來飛去的鳥兒們也逐漸多了起來。
“是灌木鳥!已經是下坡了。快到了。”
大家把自行車放了下來。下坡不遠處就是關口,考慮到回程時要把自行車扛到這裏,倒不如把車停在這裏,回來的時候直接從這裏騎車還輕鬆些。
三人沿著山坡一路小跑著下去。這一帶,頭頂上的樹木漸漸稀少了。
遠遠地可以看見一座破破爛爛的小屋。
“是住在那裏嗎?”達郎問弟弟。
“我覺得不是那裏。”俊郎揮著右手讓達郎看另一邊,“因為當時我是在這邊見到他的。”
斜坡一直延伸到小屋門口。回頭望了望走下來的路,才發現剛剛他們停自行車的地方和這裏有著相當大的高度差。風很大。緊貼在岩石上的低矮的雜草在風中搖晃著。
“這種地方……能住人嗎?”安莉歪著頭,有些狐疑。
從山坡上跑下來之後,三人來到小屋窺探。安莉的歎息被達郎聽得清清楚楚。
屋子正中隻擺放了一張大桌子。上麵積滿了灰塵,昭示著時光的流逝。這裏完全感受不到有人居住的氣息。
“好像根本沒人住在這裏呢。”
出了屋子,風聲聽起來就像是某種野獸高亢的叫聲一般。
“這種地方真的會住人嗎?”
達郎對弟弟說。俊郎皺著眉,指了指右手邊山崖斷成“Ⅴ”字形的地方。
“當時他是從那兒望向這邊的。然後又走下來,走到那兒附近看著我們。所以我才靠過去跟他搭話。”
安莉聽了俊郎的話,立刻往斷成“Ⅴ”字形的山崖的斜坡攀登。那邊會有什麼,達郎不得而知,但那邊肯定也會延伸著這片荒涼的風景。這種地方會有人住嗎?俊郎看到的會不會隻是偶然出現在這裏,而其實是住在關口對麵的人呢?達郎有一搭沒一搭地想著,腳卻跟在安莉身後追了上去。
如果真要住在附近的話,達郎肯定會毫不猶豫地選擇之前那種小屋。那種屋子足夠牢固,能夠遮風避雨,又可以節約蓋房子的勞力。無論是誰,都會這麼考慮吧?
即便如此,或許還是有人會尋求別的住所?
達郎終於在斷崖的位置追上了安莉,然後不禁無限感慨:“原來是這樣啊!”
達郎追上安莉之後就明白過來了。這裏與關口那一帶小屋周邊的風景大不一樣。周圍的岩石形成了一道天然的屏風,中間是沒有風的。此外,這裏的植物長得也不一樣。樹木高高地生長著,樹幹起到了防風的作用。有一條僅容一人通過的小路一直延伸到壁麵上的洞穴。洞穴前麵有一個幾平方米大的岩石平台,上麵放置著一把用樹木枝幹拚湊成的休閑椅。明顯是人工製品。
隨後,“他”從洞穴中現身了。一看到他的身影,達郎和安莉便嚇得定住了。
“就是那個人!”俊郎指著他大聲喊道。
男人將自己一頭披肩的銀發用力撥開,隨後注意到了俊郎的聲音,朝三人所在的方向看了過來。
“笨蛋!別發出那麼大聲音!”
“為什麼?”
“會刺激到他的。”
“刺激?……哥哥,咱們得過去打聲招呼吧?得和他說話吧?”
安莉沒有在意兄弟兩人的對話,邁前一步大聲說道:“您好!我們能到您那裏說兩句話嗎?”
男人目不轉睛地盯著三人,點了點頭。他的雙目炯炯有神,臉頰到下巴都長著銀白色的長胡子。遠遠看去,隻覺得他肩膀很寬,個子很高。
“喏,艾迪森就是這種感覺吧?”俊郎興奮地說著。
俊郎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感覺,達郎也明白了。這個男人的眼神充滿了力量。這一點,與居住在社區裏的人們完全不同。
達郎對此非常清楚。因為整個伊甸,都沒有擁有這樣眼神的人。
男人一動不動地站著,等著三人來到他岩洞前麵的空地處。
達郎一來到他麵前,立刻感受到了一種強大的氣場。倒不是男人說了些什麼,而是他自身散發出一種威懾力。
“抱歉,我們突然來這裏。這兩人說無論如何也想見見您,所以我就把他們帶來了。”
俊郎說著,男人再次點了點頭。似乎充分理解了弟弟說的話。看了一眼他所穿的衣服,達郎有些懷疑自己的眼睛。他衣服的材質和社區的人們不一樣,與通路對麵村子裏的人們穿的也不相同。到底是什麼衣服啊?
隨後,達郎偷偷看了看安莉的反應。他驚呆了。安莉的雙眼已經濕潤了,她似乎想讓自己相信眼睛所看到的一切,不住地點著頭。
她和弟弟一樣,也從這個男人身上看到了艾迪森的影子吧。
“為何、來、此處?”
男人使用的不是伊甸社區的語言,說話方式也與通路對麵村子裏的人們不同。這種說話方式使得這個男人散發出一種獨特的氣息來。
“我聽這個孩子說了一些關於您的事。所以,我來了,怎麼也想要見您一麵。”安莉一邊摸著俊郎的頭,一邊回答道。
“……”
男人雙手環抱著,一言不發。這一刻,達郎認同了弟弟的想法。像這樣不說一句話,就可以將領袖氣場淋漓盡致地展現出來的人,在整個伊甸估計都找不出來。達郎想,果然,艾迪森這個特殊的角色,非他莫屬了。
“我決定了。就拜托他吧。”
安莉像是在和達郎確認一般,這麼對他說道。此時此刻無須說出究竟決定了什麼,達郎都懂。
“說來、話長?”男人這樣問道。
安莉和達郎對視了一眼,隨後安莉說道:“事情其實並不複雜。但如果您答應了的話,我們可能會打擾比較長的一段時間。”
不知道男人有沒有聽懂安莉的話。好一陣,他保持著一動不動的姿勢,隨後對著三人指了指岩洞,說道:“進來、吧。”
男人率先進去了,三人緊跟其後。又窄又長的岩石裂縫裏,竟然能塞進人,三人都無比驚訝。
洞穴內部擺滿了各種足以讓三人目瞪口呆的裝置。
伊甸社區有的、對麵村子有的,還有應該是存在於“未複原工程學科”流派裏的東西,在這個洞穴裏應有盡有。此外,整個洞穴灑滿了光。光源應該是位於金屬線前端的某種東西。此外,金屬線還連著滿布在打通的岩石中的某種不知名的液體。岩壁上掛著不知道用來幹什麼的金屬機關。應該是那個男人自己做的小型裝置吧。
三人被這一切吸引了。
“說嗎?”男人坐下來,向三人問道。
接過話頭的是安莉:“我們有事相求。我們想請你到我們的社區來,和我們一起待十天。”
男人茫然地問道:“十天?我、做什麼?”
“請您扮演艾迪森。拜托您了!”
男人還是有點兒搞不清楚狀況。安莉隻管將頭一個勁兒地埋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