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你差點嚇得我心臟病發作。”拉賈辛哈一邊倒早餐咖啡,一邊用責怪的口氣說,“起初我以為你有什麼反重力裝置呢——但連我也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你是怎麼搞的?”
“抱歉。”摩根微笑著說,“早知道你在看我的話,我就會提醒你了——我一時心血來潮,事先壓根兒沒考慮過。我隻是想爬一爬巨岩,但後來被那條石凳撩動了好奇心。我納悶它幹嗎放置在懸崖邊緣,於是開始探究起來。”
“其實並沒有什麼了不起的秘密。以前某個時候,在深淵上麵曾經懸空搭起過一個木板腳手架。從峰頂到壁畫那裏有梯道相通。在壁畫上至今仍留有鑿出的溝痕。”
“我發現了。”摩根略帶懊喪地說,“這就是說,已經有人勘察過它。”
拉賈辛哈思忖著,那是二百五十年前的事了。那個瘋狂而精力充沛的英國人阿諾德·萊思布裏奇,塔普羅巴尼的第一任考古隊長,也讓自己墜落到巨岩峭壁下麵,跟摩根做的一樣。哦,不完全一樣……
摩根拿出了那個使他完成驚人之舉的金屬盒子。盒子外麵隻有幾個按鈕,另有一個小小的顯示板,整個盒子看上去活脫脫就是某種簡便的通信裝置。
“就是這個。”他得意洋洋地說,“既然你看見我垂直行走了一百米,你一定看穿了它是怎樣工作的。”
“憑常識我得出過答案,但即便我那個高級望遠鏡也證實不了。我可以發誓,絕對沒有任何東西懸吊著你。”
“這不是我有心要做的表演,但一定給人留下了深刻印象。我來個推銷示範吧——請用一根指頭鉤住這個環。”
拉賈辛哈猶豫了一下。摩根拿著一個小小的金屬套環——約有正常結婚戒指的兩倍大——它好像通了電似的。
“會讓我觸電嗎?”他不放心地問。
“不會讓你觸電——但也許會讓你大吃一驚。試試看,把它拉過去。”
拉賈辛哈戰戰兢兢地鉤住金屬環——險些兒把它弄掉了。因為它好像是活的,它使勁向著摩根——或者說是向著這位工程師手裏拿著的盒子衝去。盒子發出輕微的嗚嗚聲,拉賈辛哈覺得手指被某種神秘的力拉向前。是磁力吧?他思忖著。當然不是,沒有任何一種磁體能以這種方式起作用。他倆正在進行一場再簡單不過的拔河比賽,用的卻是一條看不見的繩子。
拉賈辛哈瞪大眼睛使勁瞧,但壓根兒看不出有什麼紗線或金屬絲連接著他用手指鉤住的環和摩根手裏的盒子,摩根正像垂釣的人收緊釣魚線那樣擺弄著盒子。拉賈辛哈伸出另一隻手,想探一探他們之間顯然空無一物的空間,但那位工程師迅速把他的手打了回去。
“抱歉!”他說,“誰都想這樣試一試。但你可能會被嚴重割傷的。”
“這麼說來,你確實是有一條看不見的金屬絲囉?真有兩下子嘛——可是除了在社交場合玩玩噱頭,它能派什麼用場呢?”
摩根露出爽朗的笑容,“我不能責怪你得出這個結論,人們通常都會有這種反應。但你的想法大錯特錯了。你看不見,是因為它隻有幾微米粗細,比蜘蛛絲還要細得多。”
拉賈辛哈想,一個用得過濫的形容詞在這裏倒是完全合適,“真是——不可思議。這是什麼玩意兒呢?”
“這是二百年來固態物理學的尖端成果。它是一種假單基連續金剛石晶體,實際上不是純碳物質,裏麵含有定量配製的幾種微量元素。這種產品隻能在軌道工廠裏批量生產,因為那兒沒有重力幹擾晶體的生長過程(1)。”
“妙極了。”拉賈辛哈低聲說,幾乎是在自言自語。他輕輕拉了拉套在手指上的環,測試到拉力還在,證明他沒有產生幻覺。
“我能想象,這玩意兒可能有各種各樣的技術用途。比如用它切割奶酪……”
摩根哈哈大笑,“一個人可以用它鋸倒一棵樹,隻需兩三分鐘。但它操作起來需要慎重——甚至可以說很危險。我們必須設計專用配量器,便於繞線和放線——我們把它叫作‘細絲收放器’。你眼前這個是電動操作的,供演示用。它可以輕易吊起兩百公斤重量,我經常會發現它的新用途。今天就是它救了我一命,這已經不是它第一次建功立業了。”
拉賈辛哈戀戀不舍地從環中收回手指。環掉落下去,往複擺動起來,看不出有什麼東西吊著它。但當摩根按下一個按鈕,細絲收放器立刻把環收卷回去,發出輕微的嗚嗚聲。
“摩根博士,你千裏迢迢到這兒來,當然不隻是為了讓我領略這個最新的科學奇跡——雖然我確實欽佩之至。我要知道這一切跟我有什麼關係。”
“關係重大,大使先生。”工程師回答時,突然變得跟主人一樣認真、正經,“你想得很對,這種材料將有廣闊的應用前景,而眼下我們隻能預見到它的部分用途——其中一個,不論是禍是福,都將使你這個平靜的小島變成世界的中心。不——不僅是世界中心,還將是整個太陽係的中心。多虧這種看不見的線,塔普羅巴尼將成為人類登上太陽係各個行星的墊腳石。或許有一天,它還將成為我們邁向係外星球的跳板。”
(1)晶體的生長過程即結晶過程。
天堂的噴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