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文/羅隆翔
當聽到《科幻世界》的編輯說準備把我的科幻小說結集出版時,我是錯愕的。驀然回首,才發現自己已經寫了那麼多年,十幾年來寫寫停停,竟然也湊夠了一部小說集的字數。
另一件讓我毫無思想準備的事情,是為這部集子寫個序言。編輯說:你也寫了這麼多年了,也該有些感想吧?我想了想,也的確是有些感想,於是寫下了這些文字。
我走上寫作這條路,其實是一種偶然。在我的心裏,作家什麼的,離我的世界很遙遠。剛開始寫作的時候,對什麼是科幻並沒有太多了解,看《科幻世界》也不過是單純地愛看罷了,用來打發大學時代那些閑暇的時光。
第一篇小說純粹是寫著玩,覺得別人能寫,我大概也能寫吧。寫完了丟在電腦裏,被舍友看到,他們說寫得不錯,就糊裏糊塗地投了出去。
大家也許猜到那篇小說叫什麼了。
對,《寄生之魔》。
小時候,我一直覺得每個人麵前都有一道門,門外是光怪陸離的世界。很多人推開過那道門,但很快又關上了它。我隻是向前邁出了一步。
那道門的名字就叫幻想。
在我們還是小孩子時,也許都幻想過家中衣櫃裏藏著一隻白色的狐狸,它很可愛,或許還有好幾根毛茸茸的尾巴,在你一個人玩累了的時候,它會輕聲在你耳邊講故事,講述它故鄉那片綿延不斷的青色群山,講述那些廣袤河流上淡淡的氤氳;我們會獨自搭著積木,搭成城堡,點綴上花木,幻想那是給它搭建的小房子,隔著城堡的牆壁與它聊天,聊著那些大人聽不懂的話題。
當歲月流逝,當初的孩子變成大人,那隻白色的狐狸便慢慢地離開了,映入我們眼簾的是不再擁有童話的現實世界。於是那一年,當時還不清楚什麼叫科幻小說的我,寫了那篇有一隻狐狸的小說,作為我和狐狸的告別禮物。
我原本以為,故事就這麼結束了。原本是自娛自樂的小說,稀裏糊塗地投了出去,結局已經不重要了。然而並非如此,我懵懵懂懂地接到了編輯劉維佳老師的電話,他推薦了那篇稿子,並鼓勵我寫下去。心中那一道本來應該關上、應該逐漸消失的門,再次打開了。
大學畢業之後,人生的分岔路枝枝蔓蔓地在我麵前延伸,每走到一個分岔路口都是一次茫然無措的選擇。遠離家鄉的日子,繁華的城市中,朝九晚五的工作一成不變,我每天都像無根的飄萍一樣飄蕩在鋼筋水泥的世界裏。
在疲憊和麻木中,我又一次打開了那道門。這時,很長時間沒打開的門已經鏽跡斑斑,它帶著褐色的金屬質感,已經不是當年那透著木頭香氣的童話式小門,門後已經沒有童年時明亮的原野,隻有灰暗的城市,巨大的星球拖著明晃晃的光柱,從城市上空掠過,我抬頭,看見了星球上倒懸的草原和層層的山脈。
童年的夢在遠離,我伸出手,抓住一鱗半爪,轉身回望,繁星流逝,四顧茫茫。
這就是《在他鄉》。
時光荏苒,從離家,到回家,又過了好多年,童年已經一去不返。即使是故鄉,也不再是門前那海浪般起伏的金色稻田,回家的水泥路踩不出童年時的足跡,林立的高樓有幾分陌生。諸般生活工作瑣事打擾,故事寫得更少了,但心中那道門始終都沒有再關上。
人,總要有個讓自己放鬆的去處。當一天的工作忙完,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到家時,我總喜歡打開那道門,進入幻想的世界,看看那些不一樣的風景,偶爾擷取一個片段,展開成一篇小說,讓自己稍微放鬆一下。
幻想是一種很重要的能力,至少對我來說是如此。這麼多年來,我已經習慣了遊走在幻想世界和現實世界之間,門的這邊是現實,門的那邊是幻想。當我走出門外,投入朝九晚五的工作時,也隻是世界上芸芸眾生中最普通的一員;當我累了,就到門的那邊看一看,靜一靜,講述一些門那邊的故事。
承蒙大家厚愛,喜歡聽這些故事。我想,那我就繼續講下去吧,一直講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