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縛心

榆木被白玉攙扶著跨過殿門，入殿門那刻，強裝的堅毅再也撐不住了。雙腳一軟，一下子癱在門側。

抱恙的身體和鬱結已久的情緒，一起發作了

。

喉中一股腥甜流過，一下子吐了出來。白玉，見狀用帕子給她擦拭，白帕子上是一抹鮮紅。還沒等白玉反應，榆木便歪頭昏了過去。

這回白玉徹底慌了，大喊道:“來人，娘娘暈厥了！快叫太醫！”殿中婢子倉促趕來，殿內人心惶惶，一時亂作

一鍋粥。

太醫問訊而至，顫顫巍巍地走入大殿。搭脈問診，先是皺著眉，後又一鬆，神色驚喜。

他對著身旁的婢子說著:“大喜啊！皇後娘娘這是喜脈。你們好生照顧皇後，我去稟報殿下。”說完，便抬腳走出了大殿。殿內的婢子臉上皆露出欣喜之意。可唯獨角落的蘭玉神色怪異。

蘭玉見狀馬上跟了出去，太醫剛走進禦花園，她便叫住了他。

“王太醫，王太醫！”

王太醫轉身一看，是個婢子。皺眉問道:“你有何事？老夫還得給殿下報喜嘞！”

蘭玉十分上道，湊近他，左右瞧了瞧。

然後塞給他一個小囊袋。

王太醫掂著袋中分量，十分沉。一下子便喜上眉梢道:“姑娘有何吩咐，老夫一定幫忙。”

蘭玉附耳說了幾句，太醫臉色巨變。

連忙說道:“這可使不得，使不得。”

蘭玉調笑道:“我可沒讓您做傷天害理的事，不過如此罷了。事成之後，必有重謝。”

太醫吞了口口水，言語間動搖了些許:“雖然

不是什麼大事，可是這皇後有喜理應告訴殿下，這樣不好吧！”

蘭玉又塞了一塊小金條，說道:“殿下會知曉的，您放心。”王太醫的猶豫被這巨大的誘惑動搖了，狠下心，點了點頭。

蘭玉十分滿意，走出了禦花園。她並沒有回到章華殿，而是走入了安寧殿。殿內長安正在煮著茶，看著經書，一派安謐之景。

蘭玉湊上去，將事情原委告知她。長安手中的茶杯瞬間摔了出去，臉上也有瞬間扭曲，不過片刻又恢複了平靜。

長安說道:“你做的很好，你兄長的房契我會給他安排妥當的。接下來，你到殿下麵前說，皇後要落胎，故意不讓殿下知曉，然後領著殿下去章華殿。”

蘭玉連聲說是，千恩萬謝地走了出去。長安勾唇一笑，眼中陰狠閃過。對著身旁的阿蘭說道:“走我們去看看皇後娘娘，哦對了，帶上藥。”

榆木已然轉醒，也知曉自己腹中有一個小生命。臉色雖然蒼白，卻也是十分欣喜，隱約透著紅光。嘴角上揚，勾起了一個漂亮的弧度。

可又想到了顧止，唇角的弧度瞬間消失了。眼眸中的光彩瞬間黯淡下來，喃喃了一句:“何必呢？”頓時心境異常低落

這時殿外傳來一陣腳步聲，片刻就靠近門邊。大殿外的帷幕被掀起，與她相似的麵龐，滿臉的鄙夷。不是長安又是誰。榆木滿臉冷意，裝作未瞧見她。

長安見她如此，也並未羞惱。而是神情倨傲地行了個大禮，之後，拿出宣讀密詔之時所用的玉玨。高聲說道:“請皇後避退左右，殿下密詔。”一派趾高氣昂之意。

榆木雖然不滿，卻也不可違抗，遵從屏退左右。

這時長安淡淡的一段話，卻在榆木心中驚起了千層浪:“陛下，並不想要皇後娘娘肚裏的孩子那！特命我來給皇後送落子湯！不過礙於太後，不好親自過來。皇後娘娘快喝了吧！”

榆木滿臉的不相信，雖然顧止不喜歡她，卻也不至於如此對她！

她連聲說道:“你以為我會信嗎？快點給我滾出去！”語氣很是鎮定，可雙手卻顫抖著，透露出她的驚慌。

長安卻拿出了執行宮令的禦令，複又讓身旁的婢子將藥端出。笑意吟吟道:“皇後娘娘，這藥我就放在這裏了，可要趁熱喝，我就先走了。”嘲諷著，踏著輕快的步子，走出了章華殿。

榆木是信了，禦令是萬萬騙不了人的。她的嘴角綻放了一個弧度，琉璃似的眼眸，霧氣彌漫，充滿哀傷。她的笑一直掛著，可是弧度越深，眼眶中的霧氣卻越濃。不一會，淚在眼眶中打轉，她忍住落淚的衝動。

摸著胸口，那顆因受傷而抽痛的心，感到無力的疼痛。掙紮良久，深吸一口氣。留戀地摸了摸肚子。雙手顫抖，剛要拿起碗。

“殿下安。”卻被殿外的問安聲打斷。

顧止幾乎是衝進章華殿的，帶著一身煞氣，臉色異常難看。看見桌上的藥，兩步並做一步，拿起桌上湯碗。質問道:“你就這麼惡毒嗎！劉榆木，你真的如此惡毒嗎?你喝了沒有，說啊！你喝了沒有！”雙眼猩紅，嘴角顫抖。

榆木頓時覺得委屈，是他不要腹中的孩子的！還冤枉她！看著他手中的藥汁，雙手攥緊。既然不要，她榆木也不是犯賤的人。與其讓孩子出生，就不討他父親的歡喜，還不如一了百了。

順勢往前，搶過他手中的湯汁，毫不猶豫，一飲而盡。大吼道:“你滿意了吧！”

瞬間腹中絞痛，昏倒在地。顧止，一瞬間就瘋了！上前抱起她，吼道:“太醫，快叫太醫！”眼中一片黑沉，透著絕望和瘋狂。

不知道幾天幾夜，章華殿一盆盆血水端出。

顧止不眠不休，守了幾夜。滿身頹唐，他真的累了。那是他和她第一個孩子，她也可以舍得不要！心中充滿愛恨交織，拿起劍，想要一刀殺了榆木，然後自盡。生不相守，就求死後同穴，可還是舍不得。

若無情意，何來恨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