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夫君久病不愈,無奈請神女占卜醫治。
神女不會看病,卻揭露我苗疆聖女的身份。
誣陷我救夫下蠱是謀害親夫。
夫君聽信她的讒言,恨我欺瞞,親手刎去我的左眼。
甚至要滅掉曾救過他性命的苗疆全族。
還拿我腹中未成型的胎兒給他的大軍祭旗。
我被折磨得奄奄一息時,他體內壓製傷痛的蠱王,也終於蘇醒了。
1.
“大王!
您的王後才是您久病不愈的罪魁禍首!”
神女此話一出,夫君立馬變了臉色。
他目光沉沉,慍怒不已:
“一派胡言!孤的病痛是劍傷所致,跟王後有什麼關係!”
裴煜滿臉的不虞:
“你分明是嫉妒,孤看你這個神女也沒必要當了。”
神女追過夫君整整七年。
直到他那一年去雲滇巡查,十裏紅妝,迎我入宮。
神女才怏怏作罷。
此時她正憤恨地怒視我,胸有成竹道:
“我以全族的名義起誓,所說的話無半點虛言!”
“您心心念念的枕邊人,實為苗疆的聖女!”
“是她用癡情蠱操控您的身體!待您一病不起,苗疆大軍就能一舉入關!”
“大好江山全都要被蠻族收入囊中!”
話音未落,我的心已經懸了起來。
她怎麼知道我苗疆聖女的身份?
還能看出我在夫君身上下蠱?
思慮重重,竟不小心將握著的手爐打翻。
裴煜目光一凜,語氣已是陰晴不明:“卿卿,你......?”
我連忙出聲:“夫君,我從未想過害你,我對你的真心天地可鑒。”
我沒有半句虛言。
中原人與苗疆素來不和,我才隱瞞了自己的身份。
至於下蠱,也是在用續命蠱給夫君醫治傷病,斷不是那凶殘險惡的癡情蠱。
苗疆大軍什麼的,更是子虛烏有。
“苗疆女子慣會蠱惑人心!”
神女繼續咄咄逼人:“大王,這賤婦就愛裝無辜,是不是癡情蠱一試便知。”
中癡情蠱之人,取右手食指一滴血置於生肉之上,生肉變腐。
我心稍安,自己又沒下過癡情蠱,自然不怕驗。
一塊生肉呈上。
待裴煜要取針刺血時,神女卻先拉過我手掌,狠狠一割。
鮮紅的血滴在肉上,紅嫩的鮮肉立馬變成密密麻麻的蛆蟲。
不知饑渴的蠕動著,一眨眼就將肉塊吞噬殆盡。
她直勾勾盯著我錯愕的臉,洋洋自得。
我才恍然大悟,她哪裏是要驗癡情蠱。
而是要趁我不備,揭露我苗疆聖女的身份。
一旦成功,裴煜自然不會再相信我嘴裏的任何一個字。
2.
啪!
一個用了十分力的巴掌向我刺來。
臉上火辣辣的疼,我一個不穩,跌倒在地。
裴煜昔日的濃情蜜意已經不在,隻剩下刺骨的冷漠。
他垂下頭,半張臉險脫陰影:“賤人,你騙孤騙得好苦!”
我搖著頭。
徒勞抓著裴煜的衣角:“夫君,你聽我解釋,我下蠱是為了救你!
你若不信,可以找巫醫驗證!”
聽到我的辯駁,神女揮揮手,將巫醫請上前。
“你還不死心,那我今天就要讓你死個明白。”
巫醫渾濁的眼球避開我眼中的期翼。
枯木般的聲音蒼老腐朽:“王後下的確實是極惡的癡情蠱。”
“此蠱剛開始隻是些許病痛。
但長此以往,大王會日漸羸弱,直至形同枯槁。”
一旁的神女明目張膽地嗤笑著,鄙夷我的不自量力。
我才醒悟,神女早就買通好了巫醫!
這都是她故意在裴煜麵前做的一場戲!
為的就是要把我的罪名釘死!
“還有什麼好解釋的!”
神女婉儀厲聲道,“禦前侍衛何在,還不將這妖女拿下,免汙了大王聖體!”
不,不要!
我向夫君投去懇求的期盼,他卻別過臉去。
禦前侍衛拖著我的雙腿,我死命抵抗,雙手在長殿上拖出一道血痕。
淒厲的慘叫在偌大的王宮回蕩。
王座之上的那人,一次也沒有回頭。
神女說蠱女的身體最是汙穢,必須要用柳刺沾鹽水清洗。
我便被帶刺的柳枝鞭打了整整三天三夜。
這三天的嚴刑讓我蠱力盡失,體內的蠱蟲不安地躁動著。
急切地啃食著我的血肉,來維持生命。
我也終於暈了過去。
再次醒來,卻置身於熟悉的宮殿。
陳設依舊,香氣依舊,夫君也在我床邊批著折子。
一如從前,三天的煉獄折磨仿佛一場夢。
“卿卿,你醒了。”
裴煜放下手中的折子,慢慢俯下身。
搖曳的燭光下,映著他的臉半晦半明。
“夫君。”我喉中艱澀,三日的委屈隨著眼淚洶湧而出。
我就知道,裴煜一定會明察秋毫,還人清白。
夫君周身濃濃的暖香似是對我的安撫。
傷痕累累的手顫顫巍巍地抬起,想感受愛人溫熱的觸感。
卻被裴煜一把扼住:“賤人,還在癡心妄想些什麼?”
“不會以為孤原諒你了吧?”
3.
眸光一閃,我才讀出他眼底的嘲諷。
“你就這麼喜歡孤嗎?”他繼續溫聲道,“那用你的左眼給孤解蠱,好不好?”
裴煜的劍眉星目變得血臉恐怖,我不可置信地望著他:“裴煜,我從來沒有要害你!”
“下蠱也隻是想為你療傷!”
“你以為裴郎會相信你嗎?”
一個聲音冷不丁地傳來,神女手持彎刀匕首,緩緩上前。
“苗疆和我朝積怨已久。從你隱瞞身份,欺詐裴郎和你成婚開始,你就失去了他的信任。”
裴煜拿過匕首,他們身上的暖香如出一轍。
“夫君,你和她......”
我顫顫巍巍閉上了眼,這暖香是我特地調配,放在他隨身攜帶的香囊裏。
裴煜說這香味舒心,更是閨房樂趣,不會讓任何人染上。
現在卻有第二個女子沾染上了這香氣......
他們一定貼得很近很近。
左眼被神女蠻橫地扒開:“你說你是清白的,那就自己把左眼挖出來,讓我們看看有沒有蠱蟲!”
製蠱之人左眼都會棲息一隻蠱蟲。
蠱蟲是馭蠱的關鍵。
沒了它,我便再難馭蠱。
這跟我是否下蠱根本無關!
剛要開口,神女已經手起刀落,將我左眼剜去。
一瞬間,空氣凝滯。
巨大的痛楚在我腦中炸開。
千萬跟針紮的痛楚從左眼蔓延至全身,將我死死釘在床上。
一隻金絲蠱蟲,帶著詭譎妖異的紅色斑點慢慢從血肉模糊處探頭。
蠱蟲一出,裴煜心中對我的最後一絲憐憫消失了。
他眼疾手快,將蠕動的蠱蟲扔到腳下踩死。
我聽見他朗聲道:“傳令下去,征討苗疆!”
不!
金絲蠱蟲和我血肉連心。
它被碾死,我的身體也仿佛被千鈞之重摁壓。
體內其他的蠱蟲不安地聳動。
我和它們的聯係化成一道道細絲,從我體內緩緩抽離,破滅。
但粉身碎骨之痛都不敵裴煜那八個字威力巨大。
這些事與我族人何幹,要他們無端端承受這樣的滅頂之災?
耳邊響起長老沙啞的警告:“聖女,你舉全族之力為一中原男子賜福,小心遭到反噬。”
可那時裴煜將我擁在懷中,愛意滿滿。
承諾道:“我會一生一世對你好。”
原來一生一世,這麼短暫。
4.
捷報傳來,神女笑嘻嘻地念著:“多虧你能夠指引方向的左眼。
大軍已經順利找到苗寨入口,正開始紮根埋伏。”
“為什麼?”
氣若遊絲。
我和神女無冤無仇,想不通她為何要迫害我至此。
連我的族人也要一舉殲滅。
“為什麼?”神女怒目圓睜,掐住我的脖子,“憑你搶了我的裴郎!我守著他整整七年!卻被一個鄉野村婦打敗了!你知道那些貴女是怎麼笑話我的嗎!”
“這刺骨的折磨,我也要讓你嘗一嘗!”
“苗疆一個偏遠蠻族,滅了便滅了,隻要能讓你心痛,我在所不惜!”
神女笑得卻更加張狂。
沒有一點神性,活脫脫似一隻從地獄爬出來的豔鬼。
“說來我也要感謝你。
若不是你當初用蠱蟲幫我治療被她們捉弄留下的傷口,我也不會發現你苗疆聖女的身份。”
“裴郎也不會把我當做救命恩人,和我重修於好。”
見眼前人被勒得喘不上氣,臉色僵白,她才悻悻鬆手。
掏出一把匕首,重新破開我尚未愈合,傷痕累累的手腕。
淅淅瀝瀝的血滴在藥湯裏,轉瞬不見。
神女空有名號,根本不會醫治裴煜的舊傷。
隻知用我的血安撫裴煜體內的蠱蟲,讓其繼續運作。
他現在還被蒙在鼓裏,以為身體好轉是神女的功勞。
更加深信我就是他舊疾遲遲未愈的始作俑者。
好景不長,前線頻頻傳來敗訊。
由我弟弟烏古列帶領的族人死守抵抗。
裴煜的大軍尚未踏足苗寨半步。
前線死傷慘重。
裴煜將戰場的失意都宣泄在我身上。
“卿卿,你真是有個驍勇善戰的好弟弟。”
他擦著長劍,上麵繁麗的圖騰泛著冷光。
“這把劍,還是他給我造的。”
我和裴煜離開苗寨時,消失了幾天的烏古列才匆匆出現。
別扭地將長劍塞到裴煜手中。
耳朵悄悄變紅,哼哼唧唧道:“拿去,別讓人欺負了阿姐。”
少年郎珍重地接過。
四指指天,信誓旦旦:“我發誓,隻要有我裴煜一天在,就不會讓任何人欺負了卿卿。”
一去經年。
裴煜的眉眼未改分毫,卻滲著冰冷的寒意:
“你說,用弟弟造的刀刮姐姐身上的肉,會不會更快些?”
他的一字一句宛若催命符:
“昨日,孤已命人把你的左眼送到苗疆寨下。”
“烏古列一眼就認出來了。”
“當場氣血上湧,硬生生吐了口淤血。”
“孤若每日剜一片你的肉送給他,你猜,烏古列幾日會打開苗寨的大門?”
5.
一陣森森的涼意從我的脊柱蔓延全身。
整個人如同墮入冰窖。
喉間腥鹹,上湧的苦血來不及咽下,一點一點從嘴角滲出:
“看在我族救過你一命的份上,饒了他們吧。”
當年裴煜還是太子,奉命去雲滇巡查。
三皇子伺機派刺客追殺他。
他跳河求生,被我和烏古列在溪邊撿到。
我對其一見鐘情,將他帶回寨中養傷。
久久不愈,是我和全族人的賜福才讓他撿回一條性命。
他現在卻視救命恩人的性命如草芥!
裴煜漫不經心地擺擺手:“笑話,孤不會放過有謀逆之心的人。”
“孤和你,確實有一段恩愛時光。”
“但孤沒有料到,最信任的枕邊人,卻對孤下如此狠手!”
“孤之前對你愛有多深,現在就有多恨!”
他對神女的說辭深信不疑。
對我的話置若罔聞。
我還不如先痛痛快快去了,不讓弟弟為難。
他察覺到我的心思,手指抵住我的牙齒:“咬舌自盡?
別呀,你不想活,你腹中的胎兒可不一定。”
我的胃中頓時翻江倒海:
“什麼?”
裴煜徐徐圖之:“你已經懷有三個月身孕。我已命使者告訴了烏古列。”
“所以卿卿啊,多為他們考慮考慮,別總想著輕生。”
混蛋。
一團火從小腹直驅心門,我抬手向的人扇去:“你早就知道!”
知道我懷有身孕,遲遲不發。
為的就是現在拿來威脅我,威脅我的族人。
烏古列知道我懷孕的消息,一定會有所顧忌,不敢輕舉妄動。
心中對他的最後一點感情也消滅殆盡。
“我寧願不要這個孩子!”
說罷便一記手刀,向腹中砍去。
裴煜眼疾手快阻止。
將早就準備好的軟骨散給我服下。
“卿卿,你是苗疆聖女。
母體比尋常人要強健不少,連三天的刑罰和左眼之痛都受住了。
自裁是沒有用的。”
他慢條斯理地將我小腿上的一片肉剜下。
快馬加急八千裏。
隻為以最快的速度,送到寨前駐守的烏古列麵前。
第二天,一片肉變成了一塊肉。
第三天,我的小腿隻剩骨架和腐肉。
第四天,變成了一根腳趾。
第五天,......
我的慘叫天天回蕩在偌大的寢宮。
所有宮人都因忍受不了我淒厲的慘叫,紛紛請辭。
隻剩一個老嬤嬤給我灌安胎藥,放血給裴煜治病。
監視著不讓我傷害自己。
我多麼希望自己不是聖女,沒有超出常人的強健身軀,能早早死去。
可天不遂人願。
第七天,苗寨的大門向虎視眈眈的中原大軍敞開了。